197不再见_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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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不再见

  自从那晚之后,贤妃的情况仍旧在不断恶化,太医们束手无策,但萧恒彦仍然日夜守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但本该在床前照顾的太子妃,却仍然抱病在床,且谢绝了一切探望。

  经过几天缓冲,萧恒彦也终于慢慢接受了一切的真相,毕竟贤妃是真的养育了他二十多年,于他而言,贤妃和生母并无两样。只是当时一下子知道真相后无法接受才会一时冲动跑去质问,事后他也很后悔,若是再忍忍,让贤妃就这样不知道下去,也是个选择。

  虽然太医使尽浑身解数,贤妃最终没能熬到年关,腊月二十三日晚,萧恒彦跪在床边,眼睁睁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接着就是丧事,萧恒彦显得更加沉默,只是一丝不苟地守着丧制,由于白日不能进食,只是短短几日,整个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

  头七夜晚,僧人仍然在做法事,萧恒彦则被宫人劝下,已经下去休息了,可刚刚梳洗完,萧恒彦却觉得殿中的念经声渐渐小了,心中有些担忧,便穿着便服来到殿前,想着再上一炷香。正是冬天,白天还下了一场小雪,夜晚正是滴水成冰的温度,寒气丝丝入骨。

  走进了,萧恒彦却感觉阵阵寒意蔓延而来,那种冷,甚至不是南方湿冷至骨子里的冰冷,那种寒意就像是侵入灵魂一般,可以冻结一切,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但仅仅是一瞬,就是像是知道一般,寒意被瞬间收回,连带着身上也不冷了,只有如雪山上被吹落的风,带着雪的味道,却还有一丝暖意,沁人心脾。但在那种味道的终结之点,似乎还带着一丝檀木香,就像是香案之上焚烧的檀木香气。

  萧恒彦正感觉奇怪,殿内忽然起了大风,老僧人闭着的混眼感受到风的存在,睁开了一条缝,就是和老朋友打着招呼一般,又将眼闭了回去,诵经的节奏加快,声音也变大。但好像除了殿内,其他地方的却像是没受到风的影响,静静地盛着那雪白的积雪,散出烛光微黄的光芒,太阳与积雪并存,透出一股暖意。

  紧接着,萧恒彦看见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幕,一个浑身裹着带着斗篷的白袍人,乘着风,浑身散发着他之前感受过的那一瞬间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提着一个白灯笼,一路飘忽而来,所过之处,连未积雪的叶子上,都凝上了一层白霜。像是一层幻影一般,穿过树干,穿过墙壁,径直飘进大殿。

  白无常,这是第一个飘进萧恒彦脑中的词汇。

  传闻白无常乃是冥界和人间的摆渡之人,渡生者亡灵,直至死亡彼端。

  萧恒彦鬼使身材的跟着那白袍进入殿内,那些僧人们像是毫无察觉,只是跟着住持加快了诵经的节奏,又急又密。萧恒彦听不懂经文,但他能看见那白袍飘在棺柩的上来,像是捞上来什么东西,停顿下来像是交谈什么,接着那白袍转身,白灯笼里突然有了烛火。白袍似乎很满意,斗篷低下去,伸出一双苍白到透明的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又向殿外飘来。

  萧恒彦眼神望着白袍手里燃着的白灯笼望得出神,那白袍像是注意到了萧恒彦的眼神,转了个弯,停在萧恒彦面前,像是有些惊讶。

  白袍的身量不高,萧恒彦低头只能看见斗篷的帽子,白袍伸出那苍白的手,试探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萧恒彦赶紧回神,眼神聚焦到那白袍的身后。尽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阴差,但总听过些许传闻。据说阴差勾魂时生人是不能直视的,就算是看见了也得装没看见,要不然阴差为了保密,会将生人的魂一并勾走,从此人无魂,就会变得痴傻。

  这话,萧恒彦以前也是不信的的,但这会儿真看见了传说中的阴差,他也不敢去赌。

  突然,那阴差像是察觉到什么,伸出手,在萧恒彦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不轻不重,但那两下,却驱散了萧恒彦的一身寒意。

  他这是在,安慰自己?萧恒彦露出古怪的神色,这个念头,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来不及想他为何要安慰自己,习惯性地,萧恒彦想伸手抓住白袍的手。

  结果......当然是没抓住。

  不仅是没抓住,萧恒彦的手直接穿过去了,萧恒彦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的放下手,而白袍则像是触电一般缩回手,急匆匆地提着灯笼......直接从萧恒彦身体里穿过去了。

  然而走的太急,带动了风,斗篷帽子被吹起来一点点,萧恒彦看见了一个白净的......

  下巴。

  当然,殿中的人要么在闭眼诵经,要么在打着瞌睡,谁也没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萧恒彦愣了半晌,后知后觉地觉得那个白袍后来是在......害羞?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想,反正就是有那个念头。当然,今天所碰见的一切,他也不能对外人说,就算是说了,只怕也是没人相信。

  丧事赶在年关,也不能大操大办,直到追封为皇后,送入皇陵,萧恒彦都亲力亲为。复印开朝之后,北周送来国书,愿以五城之地,附上财帛无数,赎回宇文璟,经过长达两个月的拉锯战,最后以十城之地,外加三千良驹公马,附上财帛无数,达成交换。

  春三月,草长莺飞,泥融燕暖。宇文璟被换到曲靖园已经有两月时间了,彭一飞和吴青同样被看守于此。作为一座小的皇家园林,风景自然是不在话下,南方的花花草草,种类繁多,亦非北方可比,正是群芳斗艳的时间。

  夜晚难见月色,可能是临近黄梅雨季,颇有几分湿冷,暖风吹来不似冬日刺骨,可终究显得更加闷热,被子需要烘干才能入睡,墙上回南风凝成水珠落下,汇聚成墙角一滩水,这样的日子更是难熬。

  宇文璟翻来覆去,更加睡不着,只得出来散心,没走多远,便在花园一处凉亭之内,望见一个白袍人影,隐约间,仿佛能看见那白袍手中的灯笼没有蜡烛,却诡异地透出幽白的光芒,沉沉夜色中显得格外显眼。

  宇文璟终是没有压抑住内心的好奇,走过去,却隔着凉亭石桌站定。

  一阵清风吹来,宽大的白袍被吹起阵阵涟漪,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还有些飘荡,宇文璟正想开口,那白袍却突然伸出一双苍白而有些透明的手,缓缓抬起,掀下了兜住整张脸的兜帽。

  满头青丝,苍白的皮肤丝毫没有血色,看起来颇为吓人。浅色的瞳孔颇有几分晶莹的味道,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感觉,透过那整张脸,仿佛还能看见背后山茶的艳红。但整个人却并非没有质感,只是像是人被虚化了一般。

  如果不是哪张熟悉的脸,宇文璟觉得自己可能见鬼了。

  那人轻勾嘴角,带着一点笑意,拱手行了个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许碧!不,或许应该叫,郭舒!

  郭舒将灯笼放在桌上,幽白的光照在惨白而又透明的脸上,更显得诡异,拿出去恐怕能吓死一大片人。宇文璟仍然往地上看了看,瞧见了映在地上的影子,拼命说服自己,镇定地坐下来,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郭舒并不介意宇文璟的防备与反应,她今日的目的也并非仅限于此,随后从袍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子上。

  “这是解药,也是你不惜代价想要得到的东西。”

  宇文璟默默地看着瓶子,一言不发。

  “就这样吧,我们两清了。”

  宇文璟沉默良久,“两清?的确,我利用了你,你也利用了我,我们的确两清。”宇文璟突然有些委屈,“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信我。”

  郭舒看见宇文璟眼角发红,拢了拢身上的袍子,“你做的一切,其实我并不反对,站在你的立场,这无可厚非,你要是光明正大和我谈交易,也许我还能平心静气跟你好好谈谈,可你为什么非要谈感情?谈就谈感情,还非得要感动自己,何必呢。”

  宇文璟有些焦虑,张了张嘴,却又无可反驳,半晌,才憋出一句,“不是我......”

  郭舒盯着他,“一开始把我送给那个王公子的确不是你,是你府上的王妃,这一点我清楚,只是后来彭一飞把我救出来的时候,半路上透露消息给王家的人,难道不是你么?谁的仇,谁的怨,我又不是傻子,难道看不出来?你一边出卖,还一边想把事情甩给别人,到头来还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你不觉得虚伪么?”

  宇文璟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塌了下来,“你什么都知道,你竟然......”

  “好了,我并不真的想要你的性命,你想得到什么我也很清楚,只要你不重启火药项目,我跟你保证不会将我手中的东西交到大越手里,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们之间最后一项交易,愿今生,你我不再相见。”

  兜帽拢上来,郭舒裹上白袍,再次提着灯笼穿墙而过。

  在宇文璟的记忆里,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曾深爱过,也曾深深辜负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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