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九十六章_一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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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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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

  霍显气势汹汹而来,瓶瓶罐罐当啷一声搁在桌上,一言不发地将她手上的纱布拆掉,重新上药缠了一遍,姬玉落要缩手,他还不让。

  她拧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霍显一本正经道:“包扎地太草率了,重新包扎。”

  不待姬玉落反驳,他已经动作麻利地打了个结。

  又起身拉起帘子,道:“起来,除了小臂,看看还有哪儿受伤了?”

  月色消失,姬玉落眼前跟着一暗。

  她说:“我没受伤。”

  霍显上下打量她,居高临下的视线,身形的压迫感一下就体现出来了,姬玉落非常不喜他直直杵在自己面前,这让她本能觉得危险。

  于是她站起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霍显提了提眉,“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来脱?”

  “……”

  姬玉落原地思索片刻,提起裙摆,露出脚腕上一点蹭破皮的伤口。

  不太确信地看向霍显。

  这伤太不值一提了,习武之人身上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就像沈青鲤说的,这些于她就跟挠痒痒似的,若非霍显问起来,她甚至都没意识到。

  霍显踢了踢凳子,让她落座。

  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太娴熟,姬玉落早就发现了,这得是自己挨得多了,才练出来的。

  她垂头看着男人高挺的鼻梁,说:“马上要八月了,你确信能从赵庸手里拿到药么?”

  霍显给她脚腕上好药,起身拍了拍手,道:“他和我之间就剩这点交情了,我死了,他也活不了,他心里精着呢。”

  他说罢,在间隙里说:“还有哪儿?”

  姬玉落动了动左臂,说:“肩疼。”

  是方才那高壮大汉一跃而下时太凌厉了,姬玉落虽稳稳挡住,但正面吃下一招,整条胳膊也给震麻了,当下还不觉有什么,这会儿才隐隐疼起来。

  霍显给她松了松筋骨,忍着不快嗤笑道:“哦,我还以为你这么能耐,是不疼呢。”

  阴阳怪气,话里有话。

  姬玉落慢吞吞地仰头去看他。

  四目相对,霍显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姬玉落道:“两个时辰,你和主上说什么了?”

  霍显捏在她肩颈上的几道重了两分,“我没问你和他都说了什么,你问我做什么?”

  “我平白无故被你冷言冷语一晚上,难道不该知晓缘由么?”姬玉落作出相当无辜的模样,说:“虽然我是他的手下,但这未免也太殃及无辜了吧,霍大人?”

  霍显俯下身子,近在咫尺地看着她,“无辜?”

  他那眼神就差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无、辜?

  他就站在她面前,姬玉落坐在凳子上,忽然低头,踩上他的黑靴。

  踩一下不够,她还踩两下。

  不轻不重的,反而像是在挑逗他,霍显觉得那每一下都跟踩在他心上似的。

  他想,他可能是又犯病了。

  霍显深吸一口气,就要站直身子,却被姬玉落扣住腰带,直直又给拽了回去。

  一个站着弯下腰,一个坐着仰起头。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吻了个片刻,姬玉落攥着他腰间的吊牌不放,牌子上刻着个“锦”字,被她用指腹反复描摹,都描湿了。

  分开时,霍显喘着气,哑声道:“姬玉落,你就作吧。”

  他看着姬玉落发顶上的簪子,从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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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刻觉得此物这么碍眼过,于是想也不想就扯了下来,“噹”地一声,丢到桌案。

  而后看她一眼。

  这吻没消气,反而又起了火,霍显心里更闷了,他觉得姬玉落就是个王八蛋。

  没心没肺的王八蛋。

  她什么都不知道,占着一无所知就胡作非为,这人根本没有心肝,掐死算了。

  没有心肝的人忽然顿了顿,说:“对了,锦衣卫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府里不安全,不日更有祸事发生,京中也不安全,盛兰心是个女子,以防万一,不如将她送出城?”

  霍显深睨她一眼,对旁人倒是有情有义得很。

  这事他也考量过,于是道:“之前为她备了座宅子以防万一,过几日就送她出城。”

  姬玉落道:“那就好,正是多事之秋,你身边离不得人,且路途遥远,男子也多有不顺,我让朝露等人护送她去吧。”

  霍显想想,便应了,只拿眼瞥她,道:“你怎么替她打算起来了?”

  姬玉落拈了拈耳珰,说:“她对我好,我自然也对她好,以德报德,有何不对?”

  龚州。

  萧元庭被府中管家以祭拜祖宗为由,匆忙塞进了马车里,一路就跟逃命似的,这也不准多歇,那儿也不准多停,日夜兼程抵达龚州一个叫元溪的小县。

  萧家老宅就在这儿。

  萧元庭回了老宅,累得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疼痛,足足睡了三日才缓过神来。

  然而三日后,他才发觉家里这帮奴仆格外难缠,去哪儿都要紧跟着。

  忒烦人了。

  管天管地,还管上他出入花街柳巷了!

  萧元庭大发雷霆,也稍稍震慑住了这些奴仆,众人可是怕了这萧小公子,管家只说好生看管,少让他去人多眼杂之地,也没说完全不让,那便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然而痛快玩了几天,萧元庭就不痛快了。

  元溪到底只是个小县,哪能有京都繁华有趣?就连花楼里的花魁,都不及京都小娘子的十之一二。

  没劲,太没劲了!

  萧元庭在温柔乡里醉了一夜,没精打采地躺在马车里,忽闻不远处传来喧闹喝彩之声,他眼皮分开,撩了帘子一看,竟是赌石。

  败家玩意儿对赌最有兴趣了。

  然不等他叫停马车,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乡遇故人,萧元庭当即一笑,却见那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萧宅的方向。

  萧元庭怔了怔,搞什么名堂?

  待回到萧府,他等了又等,直至入夜也没等来什么动静,终于扛不住困意,就要命人伺候歇下时,只听门外传来两声响,“小公子。”

  萧元庭不设防地推开门。

  门外的人正是篱阳,他恭敬地朝萧元庭拱手道:“萧小公子。”

  萧元庭让他进屋说话,好奇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这儿的话,遮安是不是也在?你快带我去找他,我可闷死了!”

  篱阳说:“我家主子不在此处。属下是追着个凶犯才到了元溪县,既是公事,不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过几日就要与我家公子到通州会面了,还恳请小公子莫与人提起锦衣卫到过此地。”

  通州。

  萧元庭顿时来了兴致,通州繁华,宁王治理有方,另其离京甚远,别有风情,听说还有不少异域美人,他早就想去了。

  他拽住篱阳的衣袖,“好篱阳,你带我一块去吧,保管不给你添乱,待回到京都,公子我赏你一套大宅院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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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篱阳为难,“这……”

  萧元庭忙压低声音说:“你放心,我不叫人知晓,咱们悄悄地走。”

  “好吧。”篱阳勉为其难地应下。

  孟秋时节,北方的气温仍居高不下。

  宣平侯自腿疾时时发作后,便鲜少再往训练营跑,如今又勤勉起来,盔甲压身,顶着一头汗回到府里。

  秦氏为他宽衣,叹气道:“大热的天,你日日折腾什么,腿才好了些,小心又给折腾坏了,练兵练兵,如今又不要你出兵退敌。”

  宣平侯动了动唇,对着秦氏那张忧思过度的脸,终是将话咽了下去。

  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的兵在京都休整的时日太长了,如今是生锈发钝,速度和锐气都不比当年,如今免不得要重振旗鼓。

  可这些,他都无法对秦氏开口。

  自打霍玦故去,秦氏便成日郁郁寡欢,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为霍琮调养身子上,没个成效,于是愈发忧愁,白发都多添了几根,何必再给她添堵。

  宣平侯道:“夫人知道,我闲不住。”

  秦氏将盔甲摆在案上,说:“我听闻朝中近日不太平,刑部和大理寺一气拿了好几个朝廷命官,都是与那阉党有所勾结的,那……北镇抚司可会受到殃及?”

  宣平侯脸色微变,别过脸去,道:“那个孽障,我早知他迟早要栽跟头,活该。”

  “那倘若真有那日,侯爷可会保他性命?”秦氏直勾勾地盯着他。

  短暂的沉默,宣平侯回过身时,秦氏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圈了,他忙扶住她的肩,道:“夫人在想甚?他早与咱们霍家断清干系,他今后如何,皆是他的造化,他的命,我怎会做那糊涂事?”

  秦氏流了泪,道:“侯爷可要记好,莫不能心软,当日他害我儿,便是侯爷心软,我也是万万不答应的……当年那朱氏,我怜她卖身葬父可怜,才领她进府,谁料她转头暗使手段,竟敢在你茶中下那下三滥的药……他、他们母子,一个比一个狼心狗肺!”

  宣平侯拍了拍秦氏的背脊,陈年旧事,谁说又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霍显生得又太肖他生母,故而从前,怎么看他,都觉得他与他生母一样,心思太深,行事不端,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更让人头疼。

  “侯爷、侯爷!”都尉一路将马儿赶得飞快,到了侯府,不等人通报,就闯了进来,隔着门说:“皇上,皇上驾崩了!”

  宣平侯把门推开,“你说什么?”

  不待都尉再说,“咚”地一声,丧钟敲响。

  那声音沉重,穿云裂石。

  宣平侯瞪了瞪眼,朝皇宫的方向看去,呆了片刻,不由抚了抚脑门,来回踱步,早不崩晚不崩,偏选在了这个多事之秋。

  谢宿白临窗而坐,丧钟一响,他安逸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

  惊讶和平静都只在一瞬间。

  他停了片刻,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那倒映着蓝天白云的瞳孔底下,几乎冷漠得没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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