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想的女土匪17_女主她好爱学习[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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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梦想的女土匪17

  村长顺着许源的目光看到了混迹屋外围观人群之中的齐怀瑾——翩翩少年、风华正茂,俊逸出尘、颜如宋玉。

  村长又偷眼觑了下许源——十五六岁、二八年华,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

  联想到虎头寨前两任当家江大虎和江大牛的娶妻过程,村长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

  “禀告瑜少爷,是有一个小秀才。”村长躬身回答,回身朝齐怀瑾招手,亲切道“阿瑾,你过来,见过江瑜少爷。”

  齐怀瑾一脸懵懂的走了进来。

  “这位是江瑜少爷,”村长慈爱的介绍道,“瑜少爷是虎头寨军师的小儿子,大鱼寨主未过门的小相公。如今想感受下念书的氛围,你照顾好人家。”

  “嗯,知道了。”齐怀瑾回答。他看着眼前英气勃发的少年郎,想到对方一表人才的样子,却要入赘给那个传说中貌若无盐、凶狠残暴的女土匪头子,就隐隐的有些不自在。

  “这个就是我们村的小秀才。”村长又介绍道,“他——”

  “你叫什么名字?”许源打断了村长的介绍,面向青衣少年直接问道。

  “齐怀瑾。”青衣少年讷讷的回答。

  “好名字。”许源点点头,潇洒的朝身后伸出右手,土匪甲很有眼色的递上了,一把一人多高的凶残大砍刀。

  许源……这么没有默契的吗?

  许源瞪了他一眼,将大刀扔还土匪甲。

  土匪乙狗腿的掏出一把文人骚客必备的装逼道具——纸扇,双手给许源奉上。

  许源……算了,她本意是给齐怀瑾发个红包一类的见面礼的,现在,纸扇就纸扇,将就用吧。

  许源朝土匪乙投去一个欣慰的眼神,接着唰的抖开那把古朴简约的纸扇。只见扇面上画着一把威风凌凌的大斧头,上书五个大字

  ——要钱还要命?

  许源……她就不该指望这帮土匪能有什么文学素养!

  许源轻摇着要钱还要命的纸扇道“这个小哥我曾见过的!”

  土匪甲心说,可不是嘛,您以前溜下山偷偷给自己物色小相公的时候,一眼就瞧中了这个小秀才。这些年,您拽着我们在远处偷窥过这小秀才不下百八十回了。能没见过嘛?

  但土匪甲这回学的上道了,他捧场的说道“瑜少爷惯会胡说,你又何曾见过这个小哥?”

  许源摇着纸扇又朝土匪甲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接着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土匪乙不甘示弱的接着捧场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许源便走近小秀才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笑问“小哥可曾读书?”

  村长……不是介绍说这是齐家村的秀才?

  齐怀瑾有些害羞,腼腆道“不怎么读过,只些须认得几个字,勉强考了个秀才。”

  “好!年少有为。”许源轻摇纸扇,摇头晃脑道“小哥的尊名具体是哪两个字?”

  齐怀瑾又细说了名字。

  “瑾瑜都是美玉的意思。我名江瑜,而你名中含有一个瑾字,倒是有些相似。只不过我单名一个瑜字,寓意品性高洁、如同美玉。”许源合拢纸扇,继续说道“而你的怀瑾二字。却是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的意思。取自先秦时期楚国屈原的《九章》,比喻一个人十分有才华,却找不到贤明的君主来展示。”

  村长陪脸笑道“他刚好是怀字辈的,当初随便替他在族谱上指了一个字,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层含义。”

  齐怀瑾腼腆的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衣角,就像个见到外男的娇羞小姑娘。

  真是,又单纯又无辜,仿佛一只小兔子。

  许源心头一动,继续问道“小哥可有表字?”

  齐怀瑾道“无字。”

  许源笑道“小哥的名字虽好,但略带郁闷愁苦的意境。我送小哥一妙字,莫若“可修”二字极妙。”

  齐怀瑾抬起头“是出自《礼记》里的吗?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不错。”许源轻摇羽扇,“正是修身、齐家、治国的意思。从此以后,你就叫——岂可修吧!”

  “岂可修。”齐怀瑾细细的品味着这个独特的表字,越品越觉得含义丰富、志向高远,他感激道“谢瑜少爷赠字。”

  “岂可修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许源谦虚的轻摇羽扇。

  许源演红楼梦演得上瘾,因而又问齐怀瑾道“既然都叫美玉,那,小哥可有玉没有?”

  齐怀瑾乖顺的回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稀罕物,岂是人人能有的。”

  许源听了,合拢折扇,轻拍在手心道“奇怪,可我从出生,口里就含着一枚宝玉。为何小哥你没有呢?”

  土匪甲脱口而出“我咋不知道您出生的时候口里含玉?”

  土匪乙踩了他一脚,道“那是因为你没听说过罢了!我们瑜少爷出生的时候,不仅口中含玉,那外边儿满池的莲花还统一盛开!就天上都有几百只鸟儿绕着瑜少爷出生的产房飞呢!就地上也有数千只蜈蚣聚了过来。”

  “那得拉多少鸟屎落在房梁上啊?”土匪甲耿直的说,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

  “百鸟朝凤吗?”村长很有眼力见的顺着土匪乙的话奉承道,“这证明瑜少爷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啊!”

  许源戏精上瘾,摇头晃脑的叹息道“家里的兄弟姐妹都没有这玉,单我有,如今遇见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也叫美玉的小哥,也没有,可知这真是一个——好东西啊!这也证明,我的确是个不同凡响的大人物。”

  说着,她伸手向腰间摸去,嘚瑟道“让小哥你看看我江瑜与生俱来就带着的美玉吧。”

  哎呀,没摸到玉,好尴尬。

  她戏精附体扮贾宝玉都扮忘了,她实际上是个土匪,并没有佩玉的习惯。

  许源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村长超级有眼力见的从怀里摸出一块美玉,递到了她的手里。

  许源低头一看,那玉色泽莹润、细致洁白,她接过美玉,又朝村长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继续道“你瞧,这便是我出生时口中就含着的玉,我便是因它才取名为江瑜。这也侧面证明了,我本是天上的神仙,诸如神瑛侍者一类,我这是下凡历劫来了!”

  围观人群……你胡说,那明明是村长刚刚才递给你的!

  “那是,那是。瑜少爷是天下一等一的神仙人物。”村长谄媚的阿谀奉承道,他狗腿的吩咐齐怀瑾说“阿瑾呀,你要好好照顾瑜少爷,瑜少爷可是我们齐家村的贵客。你可仔细着点,不要轻慢了。”

  “知道了。”齐怀瑾怯怯的说。

  “无碍。”许源看着齐怀瑾小家子气的模样,有点看不上对方,但还是大方的说道,“我与岂可修兄一见如故,随意便好。”

  说着,她便把村长给的那块美玉戴到了身上。

  ·

  蓝天白云、绿水青山,风光旖旎、诗情画意。好山、好水、好村庄!

  山是黑虎山,水是大江水,村庄乃是齐家村。

  齐家村村头高高的大柳树上,潇洒舒适的躺着一个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衣着华贵、面容俊美,左手捏着一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儿啃得惬意,右手握着一本四书翻得欢快。

  这正是经过1123系统加持,女扮男装绝不会被人认出来的许源。

  齐家村村头的大柳树下,苦逼无奈的站着一个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粗衣麻布、身形狼狈,却面若桃花、皎如秋月,他背着一个破竹篓,额头有些微汗、正气喘吁吁的仰头看向树梢。

  这正是不用系统加持,男扮女装也不会被人认出来的齐怀瑾。

  “瑜少爷,”齐怀瑾仰头看着柳树上啃着桃子啃得正欢儿的许源,斟酌着用词道,“在下已经按你说的,采了最饱满的蜜桃儿洗净送来,现在可以把书本还给在下了吗?”他有些无奈的说,“这些都是在下辛辛苦苦抄来的,费了很多功夫。我看瑜少爷您也不像是买不起四书五经的人,何必要跟在下的书本过不去?”

  说来也是气人,这位瑜少爷几天前被村长推给他,要他陪着对方去领略读书的氛围。齐怀瑾原本以为对方是闹着玩儿的,结果对方一个土匪寨子的上门女婿,竟然是真的想要用功读书考功名。

  偏偏,对方在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上是真的一窍不通,与文盲无异。那天屈原的一首《九章》楚辞,齐怀瑾甚至怀疑,这很有可能是对方肚子里仅有的古文存货。

  许源懒洋洋的抬起眼皮从树上觑了齐怀瑾一眼,嘲讽道“那你有本事上来拿呀,弱鸡。”

  齐怀瑾好气,又不能发火!谁让对方来头甚大!

  这个瑜少爷,开始的时候还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结果没要几天,狐狸尾巴就漏出来了。

  瑜少爷强硬的卷走了他所有的带字书籍不说,还有借无还,一丁点都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并且,瑜少爷三天两头的跑下山来,找他讲解书上的断句和注释,却又不再带土匪做小斯,反而指挥他一会儿做这一会儿做那的。性格真真是恶劣无比。

  然而,软包子似的齐怀瑾只能细声细语的说道“那瑜少爷你要如何才肯还书嘛?”说着他也有些恼怒,眼眶都急得有些红了“这可是在下最珍贵的东西了,不能送你的。”

  许源看着齐怀瑾水灵灵的微红眼眶,无助、弱小、又可怜,她又蓦的想起了黑虎山那只,被她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兔子。再细看齐怀瑾,还真是唇红齿白、秀色可餐。

  这无辜而招人怜爱的样子,真是,好想上去蹂躏一番啊!

  难怪乎许愿人会一眼看中他当压寨小相公。

  “你别哭啊,小兔子!”许源从树上跳下来,急急的说道。

  “啊?”齐怀瑾一脸茫然。

  “呃,”许源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内心唾弃了一番自己颜控的属性,然后端正神色道“我也不白拿你的书,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知道,”齐怀瑾回答,“你是虎头寨军师的小儿子,大鱼寨主的未过门的小相公江瑜。”

  “你知道就好!”许源神采飞扬、英姿勃发的说道“我今天拿了你的书,以后我就罩着你了!我家大鱼寨主武功盖世、英勇不凡!以后你被人欺负,就报我家大鱼寨主的名号,管保对方不敢动手!”

  “哦。”齐怀瑾闷闷的说,像极了弱小无助的可怜兔子“可现在你就是在欺负我。”

  “哎呀,不就两本书嘛,改日我送你更好的。”许源说,“小爷我有的是钱。”她从怀里摸出了两锭银子扔到齐怀瑾的竹篓里,道“这银子先作为补偿,你拿着这些应该可以买到好几本书了。”

  “可是新买的书上,没有在下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注释和笔记了。”齐怀瑾委屈的说,“瑜少爷您也知道做那些笔记是有多难的,否则您干嘛不自己去买新书?”

  “哎呀,你可真小气。”许源说,她又掏出了好几锭银子,一股脑儿的全塞在齐怀瑾怀里“现在呢,可够了?”

  齐怀瑾被财大气粗的许源惊呆了。他摸着怀里沉甸甸的银子,就仿佛在摸着他最珍贵的书本,他摸了老半天。突然抬头羡慕的看了看对面英姿飒爽的少年,说道“瑜少爷,您觉得我的模样生得如何?”

  “嗯?”许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客观评价道“瑰姿艳逸、美不胜收。”

  “美不胜收是这么用的么?”齐怀瑾有些无语,继续说道“瑜少爷,您不是说,您读书是因为,大鱼寨主让您去考取功名,好为虎头寨的发展做后盾吗?”

  “对啊。”许源说。

  齐怀瑾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自己的袖子,道“瑜少爷您把我引荐给大鱼寨主当二房如何?这样您也不用去辛苦考科举了,我去帮您考!只要大鱼寨主肯资助我,我肯定能考上进士的。”

  许源……

  “你想得倒美!”许源说,“我和大鱼寨主可是从小长到大的情分,而且为了成功入赘,我不但姓氏,就连名字我都随着大鱼寨主改了。你行么?”

  “我行的。”齐怀瑾自信满满的说,“我觉得江怀瑾还挺好听的。当然,名字我也可以改!”他目光诚恳的看向许源,道“瑜少爷您放心,我只当二房,不和您争宠的,我改叫江二瑜就行。”

  许源……富贵果然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古代的穷人都这么不要脸的么?

  “你死了这条心吧!”许源气愤道,“我是不会把大鱼寨主让给你的!”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而且你一个大男儿,有手有脚的,怎么成天想着入赘这种事情?你怎么这么怂啊!”

  “瑜少爷你自己不也是吗?”齐怀瑾客观的指出,他有些奇怪的问道“入赘有什么好丢人的,咱们这边儿不是挺流行入赘的吗?”

  许源……我竟无力反驳,可你是个皇子呀。我还想着帮你恢复身份,让你当个王爷什么的,好做我虎头寨的靠山呢。罢了罢了,指望你没志气的这怂包软蛋,还不如指望我的山羊胡军师来得靠谱!

  “总之,你不要想着跟我抢大鱼寨主!”许源生硬的说,“你要是想得到资助,小爷我也可以资助你!”她干脆把身上剩下的银子全都扔给齐怀瑾“我警告你,放下这个可怕的念头,少打我家大鱼的主意!”

  说完她便气呼呼的拎着课本离开了“我过两日再来和你讨教四书上的学问!”

  齐怀瑾摸着怀里的一捧银子,看着红衣少年气呼呼离去的背影,默默勾起了唇角“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还真是好骗。”

  他回过身,眺望着炊烟袅袅、安宁和睦的齐家村。

  目光里,很是有些阴鸷。

  ·

  ·

  杨柳依依,夕阳的余晖在天边形成瑰丽的火烧云,沿着田野间的黄泥小路,三三两两的是一些依山傍水的人家。

  有妙龄的女郎,在江河边浣洗着衣物、沾湿了裙摆;成群的农夫口衔烟斗,惬意的展望秋收的丰盈;银发的老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屋外的天光中唠嗑,身边围满了手持芦苇花儿欢呼着跑来跑去的孩童。

  齐怀瑾背着竹篓走在田间小道上,这些热情淳朴的村民却无人和他打招呼,人人对他避之不及。偶有怀春的少女朝他投来恋慕的目光,却又很快被身边人呵斥“你看他做什么?那是个灾星。”

  也只有无知的孩童们,会一蜂而上的绕在齐怀瑾的周围,拍手唱着一点都不押韵的歌谣“齐怀瑾,小灾星!克死了爹娘和全家,自己还是个小傻子!不会种地与种田,将来娶着个丑八怪!”

  齐怀瑾对这些歌谣置若罔闻。

  他习以为常的从竹篓起掏出新摘的野果,笑眯眯的散发给这些编排他闲话的孩童,“来,都是新摘的,可甜了,给你们吃。”

  “哦!齐怀瑾,小怂包!被人骂了不还嘴!”孩童们蜂拥而上,抢过野果,满意的四散跑开。

  齐怀瑾走回自己独自居住的小院子,步伐不紧不慢的

  他将竹篓放下,走进断炊了三天的厨房,掀开米缸的盖子,果然看到原本光洁到连老鼠都不愿光顾的米缸里,散着一层薄薄的粗米。

  齐怀瑾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齐怀瑾很小就知道自己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不同。

  据说他的爸妈是一对普通的农民,小时候为了救落水的他而双双淹死了。

  然而齐怀瑾看着水面里自己的倒影,心想该是怎样的庄稼汉和农妇,才能生出他这样眉清目秀的儿子。

  不是他自恋,而是在齐家村这个粗鄙的边防小村里,他的相貌,实在是俊美到格格不入。

  从小,齐怀瑾便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似乎活在别人的监视和保护之下。

  他一个人生活,穷兮兮的。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断炊太久。他的米缸就如同一个聚宝盆,每当空了几天,眼瞅着他自己实在不会朝里面添加新米时,就会自己长出一层薄米。

  几年前,他素得发昏,便上山打猎,幻想着可以捡到误入陷阱的野鸡,却有一头野猪朝他冲来。眼瞅着他就要丧命于野猪的獠牙时,横冲直撞的野猪却被几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给杀死。

  齐家村富裕,有一私塾,村里所有的适龄儿童都被送进去免费的启蒙识字,除了他。他不服气,找村长辩驳,村长看他的眼神却充满厌恶和冷漠,村长说“你是个克死父母的灾星,你不配识字。”

  然而,这世间究竟有多少生而记事的人,齐怀瑾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己便是个生而记事、过目不忘的人。

  小时候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可齐怀瑾清楚的记得,他是被人抱到这个村子里来的。

  他也清楚的记得,那人向村长托孤,留下了一堆银票一样的东西。齐家村比周围的村子富裕太多,一个边防小村,却拥有着十里八村唯一的私塾,齐怀瑾怀疑,办私塾的钱便来自那人托孤时留下的钱财。

  可他齐怀瑾,却是唯一不能进入私塾学习的人!

  他不服气,村长不让他学,他就站私塾的窗户外面偷听偷学。没有笔墨纸砚,他就自己拿着根小棍在沙地上写写画画。私塾先生惜才,可怜他家境贫苦还勤奋好学,偶尔也会对他偷偷接济一二。

  就这样囫囵吞枣的偷听了几年,私塾先生悄悄告诉他,以他现在的水平,足够考个童生了。

  他收拾了包裹、拿着先生资助的银两前去考试,尚未出村,便被村民捉了回来。

  村长震怒,私塾的先生也被开除。

  “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他愤怒的质问村长。

  村长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凉薄的吐出一句

  “你不配。”

  他气愤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不配?那谁配?我知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我都记得的!你收了我家里托孤的钱办了学堂,却不让我去读书,现在还拦着我考取功名。你居心何在?!”

  村长很惊讶,打量了他半天,目光却是越来越厌恶。

  “谁让你是个傻子。”

  村长一锤定音的说。

  从那以后,他是个傻子的话,便在齐家村流传了开来。人人都笑话他傻,说他想考功名是痴人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庄稼把式一样不会,比村里的所有人都蠢。说他天煞孤星,小时候落水烧坏了脑子,其实是个智障。

  即便他明明过目不忘,即便他后来还是考了童生、当了秀才。

  可齐家村上下,就是可以视若无睹的,把他这个本应受人尊敬的秀才老爷,当成一个无父无母好欺负的小傻子。

  即便他当了秀才,齐家村的地痞和无赖还是会对他拳打脚踢。

  即便他当了秀才,齐家村的懒婆娘还是会偷他的粮食和东西。

  即便他当了秀才,齐家村的无知幼儿们也仍然喜欢称他为小傻子。

  即便他当了秀才,他也,走不出这个封闭的小村子。

  齐怀瑾不甘过,愤懑过,却也从未想过寻求那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监视目光的帮助。

  他有理由怀疑,那些监视他的人和村长是一伙的,甚至就是村长安排的。

  齐家村的村长,可不是普通的庄稼老汉,而也是个武功高手。据说他还是大门派的弟子,能量很大,年轻时浪迹江湖,到老了回到生养他的小村庄当个村长,安排几个监视他的人绰绰有余。

  齐怀瑾怀疑,他自己就是村长的那个武林门派掌门人一类的什么私生子。

  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村长为什么对他在厌恶中带着点敬畏。

  是的,敬畏。

  那天,齐怀瑾为了能够出村考秀才,给村长跪了下来,村长却急急的避了开去。仿佛给他下跪的,不是一个十几岁的齐家村少年,而是什么地位远高于他的长辈老者。

  隔天,齐怀瑾再出村子,便没有人再去阻拦。

  在他考完试后,齐怀瑾不是没有想过趁此彻底离开。可当他走到县城的边界,他便感到身后盯住他的目光仿佛化作实质,带着点兴奋和贪婪。

  那些暗处监视他的人,仿佛一头头蛰伏待发的嗜血凶兽。似乎都在期待他快点踏过那道边界,似乎这样,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杀掉他了。

  齐怀瑾那只跃跃欲试的脚,便缩了回去。

  他明显感觉到身后的那些人,好像很失望。

  期期艾艾的在县城逗留了几天,他便又被村民给捉回了齐家村。

  如此几次,齐怀瑾便得出了一个新的规律——他随时都可以离开齐家村前往县城,但他至多逗留三天,便必须回来。而一旦他离开县城,那些监视他的人便会杀了他。

  想他齐怀瑾,一个生而记事、过目不忘的十几岁天资聪颖大男儿,却要终身被困在齐家村这个小天地里,活动范围也只有县城那么大,他怎能服气?

  齐怀瑾不服!

  出生不是原罪,即便他真的是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那错的也该是那个生下他的男人,为何要非拔掉他的羽翼?

  为何非要让他这只苍鹰当个菜鸡?他本该翱翔四海、而不是困守于一座边防小村!

  村长,监视他的人,包括齐家村上下,都希望他当一个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还手的小怂包,都希望他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能的小傻子。

  那,他就当个小傻子、小怂包好了。

  可,他迟早有一天,会彻底走出这个小村子!他要考取功名,他要出人头地,他要去京城当大官,他要查清自己的身世,做一个人上人!

  他任由齐家村的村民们欺负他、讥笑他,任由那些无知孩童编排他的闲话,就连地痞村霸对他连踹带打、他也毫不还手。

  甚至,他还希望那些地痞下手再重一点,再重一点,最好让他有生命危险。这样,那些监视他的黑衣人就会出来杀掉这些地痞了。

  他试验过的,小时候他曾故意激怒过一个村里的酒鬼鳏夫。

  那个被激怒的酒鬼疯汉提着一把尖刀,双目猩红的想要冲过来捅死他。千钧一发之际,疯汉却腿一弯的摔倒了,接着当场暴毙。

  村长的解释说,疯汉在摔下去的瞬间,被地上尖利的石子割破了喉咙。

  可齐怀瑾知道,那是监视他的人出手杀了疯汉。

  看着疯汉倒在血泊里的场面,齐怀瑾面色惨白、身体发颤。

  人人都以为他是被吓得,只有齐怀瑾自己知道,这是兴奋和刺激的愉悦感。

  看着这血腥的场景,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叫嚣。他是如此的享受这幕场景,疯汉了无生机的躺在血泊里的模样,又是多么的让人赏心悦目和心旷神怡。

  齐怀瑾舔了舔溅到自己唇上的血液。心想,我果然该是个武林匪寇的私生子,所以我才会这么嗜血和残忍。

  ·

  ·

  齐怀瑾将竹篓里的银子掏出来,排在桌上一一码开。

  他盯着这些银子,想到这些日子遇到的那个叫江瑜的少年,想到江瑜背后的虎头寨和江大鱼,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如果,如果他能巴上虎头寨,那么有虎头寨撑腰,村长还会继续为难他吗?

  听闻虎头寨里各个都是武林高手,当中的寨主江大鱼,更是武功盖世、无人能及。那么,大鱼寨主能够帮他除掉那些若有若无监视着他的影子吗?

  齐怀瑾感到自己全身都在颤栗,隐忍了十多年的他,如今终于等到了一个改变现状、走出村子的契机。

  就算是给那个叫江瑜的小少爷当个赴京赶考的书童,他齐怀瑾也一定要离开这个该死的村子!

  齐怀瑾的思绪又发散到了从前,想起了自己刚考上秀才的那段时间。

  在县里考上秀才以后,按理该是去府里、州里、乃至京城继续上学和考试,慢慢从秀才考到举人、进士和贡士。尤其是他这么年轻,他完全可以做到。

  可是,他出不了这个县城,离不开齐家村。

  在他考上秀才后,他屋子里的笔墨纸砚、典籍书本一度被村长派人砸坏撕毁,就是明晃晃的要绝了他继续科考的心。

  他恼怒和不服,刚好考上秀才,县里的同学送了点酒,于是他生平第一次的饮酒并且醉了。

  醉了的他借着酒劲儿闯入了村长的家,质问村长“我的父母究竟是谁?我根本就没有掉到过河里,那对淹死的夫妻不可能是我的父母!”

  月光下,村长冷冷的看着他“你真是越来越傻了,都会胡思乱想发癔症了。”

  村长鄙夷不屑的看着他,嘲讽道“你以为你会是谁?你以为自己身世不凡?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天煞孤星!你的父母就是本村的齐二和王翠花!他们为了救你被淹死,但你却活了下来。怎么,你不知感念父母的恩情,还幻想着数典忘祖不成?”

  齐怀瑾瞪着村长,眼睛像火球似的喷着怒火。

  村长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对他说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你既然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就不要妄想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功名利禄、科举及第,那是属于下凡的文曲星们的,而不是你这只杂种。”

  “我的父母究竟是谁?”齐怀瑾脸色潮红、嘴唇哆嗦,咬着牙关坚持的又问了一遍。

  “还要我说多少次。”村长叹息了一声,“酒鬼齐二和寡妇王翠花,通奸后有了你。他们死后,村里可怜你,继续收留了你。你的出生便是原罪,所以你不配读书、不配考科举,只配当只老鼠。”

  “那么那些监视我的人呢?!”他喊道,“他们为什么要监视一只老鼠?”

  村长震惊的看着他,半晌道“你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并不存在监视你的人。”

  ……

  那一天,从村长家无功而返后,他便彻底沉寂了下来,似乎认命了。但齐怀瑾自己知道,他从未认命、从未妥协过。

  齐怀瑾将银子收起,给自己端了一碗清水。

  然后他用手指蘸着清水,像往常一样,一笔一画的在桌上勾勒着。他先是勾勒出县城和齐家村的地图,接着,他又勾勒出是一座大山。

  一座本名鸡屎山,后更名叫黑虎山的大山。

  ·

  那天,齐怀瑾敏锐的发现村里多了几个人。

  齐家村虽然封闭,但它有座私塾,邻近村子里的很多富裕农户,都会把孩子送过来上学。故而齐家村时不时的会出现几张生面孔,也不算稀奇。

  可,这次的几张面孔,行为举止充满了匪气,腰间更是各个都别着大刀短剑,完全不像是寻常来送孩子念书的庄稼汉。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而那个为首被簇拥着的红衣少年,一身的气度更是齐怀瑾见过的最不凡的人。

  这几个人直奔村长家去了,村民们好奇的指点着。

  这附近,唯一的土匪寨便是大名鼎鼎的虎头寨。也只有虎头寨这样行事规矩的寨子,才会进村后不抢也不闹。

  虎头寨,齐怀瑾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寨子。

  他演算过无数种逃离齐家村的方法,其中最可能成功的一种,便是投靠黑虎山的虎头寨。

  只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去投靠土匪的寨子?齐怀瑾想了很久,却始终不得门路。

  如今,他看着被土匪簇拥着的红衣少年,少年一身的绫罗绸缎、容貌秀美,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年纪。

  齐怀瑾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齐怀瑾飞跑着回到自己的小院,飞快的梳洗打扮,他换上自己最洁净素雅的青衣,将发髻高高梳起,露出自己俊美出尘的容颜。

  接着他生平第一次的,混迹到那些喜欢看热闹的村民中,懵懂而好奇的看着那些土匪。

  果然,那个看起来就很爱美的红衣少年,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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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源拎着书本回到黑虎山,皱着眉头四处打量。她前几天就觉得寨子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劲。到今天,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那满寨子的红灯笼是怎么回事?议事堂前仅剩的那棵绿意盎然的大柳树,为何如今系满了红绸缎?还有那胖兔子,为何胖兔子的身上绑着朵鲜艳的大红花?

  “这是怎么了?寨子里最近有什么喜事吗?”许源抓住老童生军师问,对方那一缕一缕的山羊胡子如今都被系上了红色的蝴蝶结。

  “这是在为您成亲做准备啊!”老军师笑眯眯的回答。

  “成亲?成什么亲?”许源莫名其妙。

  “您不是已经下山相看过那小秀才好几回了吗?也都单独见过几次面了,按流程,这几天不就该把他绑上来成亲了吗?”老军师回答,他有些意外的看着许源,打量了半晌,才道“您不会是怂的没胆了吧?”他慈爱柔和的开导道“您别紧张,娶相公这事很简单的,啥都不需要准备,准备好您的大刀就可以。到时候,您只要把大刀对外一亮,弟兄们再手持短剑站成一排,啥相公都能被您娶回来。”

  “是啊!”周围的土匪纷纷附和,“俺们的媳妇儿都是这么娶回来的,容易的很!”

  许源……

  许源无奈的摆摆手,道“都撤了吧,我没准备成亲,我才多大一点。”

  “您没准备成亲?”老军师瞪大了眼睛,分外惊讶的样子“那您三天两头朝齐家村跑做什么?还不让小甲小乙他们跟着。”

  “我那就是单纯的和秀才讨论讨论经史子集!我怕小甲他们跟着,会吓到秀才。”许源说。

  老军师大吃一惊,道“男女之间的事,还有单纯的吗?”他皱眉打量了许源半天,痛心疾首的说道“您该不会是打算撩而不娶吧?您可真渣!好可怜的小秀才,年纪轻轻、模样也好,却要受到您的感情玩弄。您一定是因为不甘心这么小就被绑定正夫,想要再风流几年、再多经历几场风花雪月,这才会不愿意成亲。”

  老军师一脸猥琐又满含钦佩的盯着许源,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寨主!渣的漂亮!

  许源……

  “我是因为大业未成!”许源咬着牙说道,“江湖还未曾统一,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考虑儿女情长?军师,你的思想怎么如此浅薄?尽是着眼于面前的小情小爱!而我身为一寨之主,想的就从来都只是咱们的宏图霸业!”

  “是我浅薄了,寨主不愧是寨主!”老军师满眼感动,面色羞愧“我没想到您,年纪虽小,觉悟却比我这个老头子还高。”

  众土匪更是被感动的眼泪汪汪,眼看他们就要纷纷跪下“大鱼寨主,武功盖——”

  “低调,低调!”许源挥手打断了他们喊口号的,深沉的说道“潜伏尚未成功,我们仍需努力。把这些浮躁的鲜花红绸都撤了吧,我是不会让小情小爱去拖动我大爱无疆、成就大业的步伐的!”

  她一手扛着大刀,一手指着天空,认真说道“我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潜伏的决心!”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齐家村奔往县城,接着有一骏马从县城驶出,带着一封述职信,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寄出去了?”

  “寄出去了。”

  “真的要背叛公公,投靠皇后吗?”

  “我们在这荒山野岭的地界呆了十几年,公公可曾想起过我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想回京去。”

  “我也想。”、“我也想。”

  “那就干了这一票!”

  “干了这一票!”

  作者有话要说1化用了宝黛相见情节,不要嫌我恶搞。

  2岂可修是日文「畜生」的空耳,应用原词为ちくしょう

  3架空,科举制度不符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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