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路
囚鹤第4章死路
皇后需要赵清灵远嫁鞑靼，为此她不惜驳了阁老袁庭的面子，强硬地将赵清珵留在了长翎殿。
司礼监和内阁几次派人求见李蓉，李蓉都称病不见。
整个长翎殿犹如暴风雨的中心，四周风雨飘摇，唯独一座长翎殿异常平静。
赵清珵的余毒清理干净那天，他去见了李蓉。
李蓉头戴凤冠，身上的九天飞凤栩栩如生，凤眼犀利如芒，主殿沉香氤氲，赵清珵卑微地跪在殿中，垂着眼皮，遮住了他淡漠的双眸。
“本宫知你心中不甘。”
赵清珵叩头，“罪臣不敢。”
“你阿姐跪在本宫跟前，求本宫护你一条命，赵清珵，人命本贱，你是靠着赵清灵的牺牲活下来的人，你这条命，内阁能拿走、本宫能拿走，唯独不属于你自己。”李蓉端庄悲悯地望着赵清珵，“本宫今日还想教你一句话。人活着，才有用处。”
赵清珵脊梁微颤，他艰难地开口：“请皇后娘娘赐教。”
李蓉抚摸着鬓边冰冷的珠翠，长眉漆黑如墨，姣好精致的面容在数十年如一日的深宫之下早成了一道道跨不过去的沟壑，她微微笑着，“本宫既然能把赵清灵送出去，日后你若是听话，本宫自然能将她接回来。”
一道慈悲的
声音在殿内响起，“好孩子，你到望都来，望都便教给你此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忍。”
何为忍？
往心口插着世间最寒凉的匕首，利刃穿膛，痛意不死不消。
赵清珵前二十年从未感受过忍耐为何物。
他生来富贵，不知疾苦。
老天如此公平，他携珠玉而生，注定会因此一无所有。
李蓉望着赵清珵平静淡漠的双眼，在那里面没有看到半分怨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本宫喜欢听话的人。”
赵清珵死死掐着手腕，不甘、怨恨、痛苦，这些浓烈到极致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没。
但他不能表露出来。
他要在李蓉面前做一个听话的、纯粹的、好掌控的落魄废人。
赵清珵勾了勾嘴角，乖巧地俯在了长翎殿冰冷的地面上，“皇后娘娘圣人之姿，宽厚仁善，罪臣……必当为娘娘排忧，万死不辞。”
“是了，听话又聪明，才能在望都活下来。”
李蓉起身，装作无意地说道：“听说麟王造反前，曾和太子有过书信往来？”
赵清珵猛地抬头，李蓉看清了他眼底的诧异。
“慌什么？麟王府的人都死绝了，如今只有你一个在望都，有些话，只要你说了，就会有人信，知道么？
”
李蓉点到即止，再没有和赵清珵多说半句话。
赵清珵原本还在疑惑李蓉为何突然提及太子，但在第二天司礼监的人来寻他，李蓉突然肯放赵清珵去明德殿后，赵清珵突然就想通了。
太子。
皇后要保自己，不仅仅是因为阿姐愿意和亲，她好留住心爱的公主。
更深一层……
是皇后要与太子斗法。
是了，是了，说通了！
内阁的人想发设发要把自己从昭狱带去刑部，说得冠冕堂皇，要让自己以死给北周一个交代，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想要快皇后一步，保住太子！
皇后和内阁在拉锯，如果自己死了，皇后无法用自己给太子做局，她并无所失。囚鹤第4章死路
如果自己没死，皇后保下他，便能利用麟王谋逆案扳倒太子，这是天大的赢局！
他没死。
赵清珵走在去明德殿的路上，心思转的飞快。
他如今没死，就成了内阁和皇后拧在中间的那个结。
赵清珵仿佛在一团旋涡之间，看到了原本不该出现的那一线生机。
明德殿，章平帝。
赵清珵微微站定，脊梁挺直，他迈着因为戴着镣铐而痛到麻木的双腿，缓缓走进了明德殿。
章平帝在此前怒气上涌，气血攻心，大病之下原本应该声若洪
钟的帝王显得格外年迈，明黄色的纱帐垂在地面上，纱帐内传来一阵咳嗽声。
“陛下，奴婢伺候您喝药。”
大太监谢春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纱帐，里头一阵人影晃动，“赵清珵，你上前来。”
“罪人赵清珵，见过陛下。”
章平帝喘息粗重，他的手枯干消瘦，浑浊的一双眼盯着赵清珵，“麟王谋逆，你本是该死之人，是皇后劝朕，天家仁德，对赵氏子弟赶尽杀绝有违太祖帝开国后分封赵氏诸王的蒲鞭之政。”
“罪人叩谢陛下恩德，惟愿陛下万岁。”
“赵清珵，”章平帝咳得犹如暮鼓，他意味深长地说着：“辽东来信，说在麟王府发现了逆王与太子往来的书信，你身为逆王之子，可知此事啊？”
赵清珵跪得端正，他想起了临行前皇后凛然的目光。
明德殿内寂寥安静，刻漏的水声滴答，赵清珵的一呼一吸都在于刻漏进行了呼应。
他的额角冷汗遍布，“回陛下话……罪人……不知……”
说完这话，赵清珵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他像是害怕极了，瑟瑟发抖，眼角流露出恐惧，单薄的身形仿佛一吹就倒。
章平帝双眸骤然放大，他抓起手边的茶盏，就往赵清珵身上
砸去，“无知小儿！”
赵清珵咬唇，他直视着章平帝，再一次重复道：“陛下，罪人实在不知家父是否和太子有过私联，不知之事，岂敢随意置喙！”
“放肆！”
章平帝一声怒吼，“来人！罪人赵清珵御前失仪，仗三十，立时处决！”
谢春芳带着太监将赵清珵拖出了明德殿，广胜门前刑凳已经放好了，小太监捏着嗓子喊了一声：“脱衣！”
萧瑟的秋风吹过，只着单衣的赵清珵被绑在了刑凳上。
赵清珵觉得自己成了一块烂肉，在光天化日之下腐烂，发臭。
他双手紧攥，浸了水的木棍打在他的脊背上，猛烈的痛意几乎要让他晕厥。
赵清珵死死咬着双唇，痛意让他如临深渊，但在却在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希望，那是章平帝盛怒之后平静的双眼。
他得到了这天下间最尊崇之人的宽恕。
他在内阁和皇后之间找到了平衡。
“对不住了，今儿这一遭，是死是活，全凭你自己挨过去了！”
砰！
木棍落在他的皮肉上，赵清珵只觉得冷汗浸湿了他的中衣，他不肯让自己睡过去，他已经活下来了。
撑过去，从章平帝手里活下来，从今往后是死是活，再没有人可以随便拿走他这条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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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需要赵清灵远嫁鞑靼，为此她不惜驳了阁老袁庭的面子，强硬地将赵清珵留在了长翎殿。
司礼监和内阁几次派人求见李蓉，李蓉都称病不见。
整个长翎殿犹如暴风雨的中心，四周风雨飘摇，唯独一座长翎殿异常平静。
赵清珵的余毒清理干净那天，他去见了李蓉。
李蓉头戴凤冠，身上的九天飞凤栩栩如生，凤眼犀利如芒，主殿沉香氤氲，赵清珵卑微地跪在殿中，垂着眼皮，遮住了他淡漠的双眸。
“本宫知你心中不甘。”
赵清珵叩头，“罪臣不敢。”
“你阿姐跪在本宫跟前，求本宫护你一条命，赵清珵，人命本贱，你是靠着赵清灵的牺牲活下来的人，你这条命，内阁能拿走、本宫能拿走，唯独不属于你自己。”李蓉端庄悲悯地望着赵清珵，“本宫今日还想教你一句话。人活着，才有用处。”
赵清珵脊梁微颤，他艰难地开口：“请皇后娘娘赐教。”
李蓉抚摸着鬓边冰冷的珠翠，长眉漆黑如墨，姣好精致的面容在数十年如一日的深宫之下早成了一道道跨不过去的沟壑，她微微笑着，“本宫既然能把赵清灵送出去，日后你若是听话，本宫自然能将她接回来。”
一道慈悲的
声音在殿内响起，“好孩子，你到望都来，望都便教给你此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忍。”
何为忍？
往心口插着世间最寒凉的匕首，利刃穿膛，痛意不死不消。
赵清珵前二十年从未感受过忍耐为何物。
他生来富贵，不知疾苦。
老天如此公平，他携珠玉而生，注定会因此一无所有。
李蓉望着赵清珵平静淡漠的双眼，在那里面没有看到半分怨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本宫喜欢听话的人。”
赵清珵死死掐着手腕，不甘、怨恨、痛苦，这些浓烈到极致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没。
但他不能表露出来。
他要在李蓉面前做一个听话的、纯粹的、好掌控的落魄废人。
赵清珵勾了勾嘴角，乖巧地俯在了长翎殿冰冷的地面上，“皇后娘娘圣人之姿，宽厚仁善，罪臣……必当为娘娘排忧，万死不辞。”
“是了，听话又聪明，才能在望都活下来。”
李蓉起身，装作无意地说道：“听说麟王造反前，曾和太子有过书信往来？”
赵清珵猛地抬头，李蓉看清了他眼底的诧异。
“慌什么？麟王府的人都死绝了，如今只有你一个在望都，有些话，只要你说了，就会有人信，知道么？
”
李蓉点到即止，再没有和赵清珵多说半句话。
赵清珵原本还在疑惑李蓉为何突然提及太子，但在第二天司礼监的人来寻他，李蓉突然肯放赵清珵去明德殿后，赵清珵突然就想通了。
太子。
皇后要保自己，不仅仅是因为阿姐愿意和亲，她好留住心爱的公主。
更深一层……
是皇后要与太子斗法。
是了，是了，说通了！
内阁的人想发设发要把自己从昭狱带去刑部，说得冠冕堂皇，要让自己以死给北周一个交代，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想要快皇后一步，保住太子！
皇后和内阁在拉锯，如果自己死了，皇后无法用自己给太子做局，她并无所失。囚鹤第4章死路
如果自己没死，皇后保下他，便能利用麟王谋逆案扳倒太子，这是天大的赢局！
他没死。
赵清珵走在去明德殿的路上，心思转的飞快。
他如今没死，就成了内阁和皇后拧在中间的那个结。
赵清珵仿佛在一团旋涡之间，看到了原本不该出现的那一线生机。
明德殿，章平帝。
赵清珵微微站定，脊梁挺直，他迈着因为戴着镣铐而痛到麻木的双腿，缓缓走进了明德殿。
章平帝在此前怒气上涌，气血攻心，大病之下原本应该声若洪
钟的帝王显得格外年迈，明黄色的纱帐垂在地面上，纱帐内传来一阵咳嗽声。
“陛下，奴婢伺候您喝药。”
大太监谢春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纱帐，里头一阵人影晃动，“赵清珵，你上前来。”
“罪人赵清珵，见过陛下。”
章平帝喘息粗重，他的手枯干消瘦，浑浊的一双眼盯着赵清珵，“麟王谋逆，你本是该死之人，是皇后劝朕，天家仁德，对赵氏子弟赶尽杀绝有违太祖帝开国后分封赵氏诸王的蒲鞭之政。”
“罪人叩谢陛下恩德，惟愿陛下万岁。”
“赵清珵，”章平帝咳得犹如暮鼓，他意味深长地说着：“辽东来信，说在麟王府发现了逆王与太子往来的书信，你身为逆王之子，可知此事啊？”
赵清珵跪得端正，他想起了临行前皇后凛然的目光。
明德殿内寂寥安静，刻漏的水声滴答，赵清珵的一呼一吸都在于刻漏进行了呼应。
他的额角冷汗遍布，“回陛下话……罪人……不知……”
说完这话，赵清珵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他像是害怕极了，瑟瑟发抖，眼角流露出恐惧，单薄的身形仿佛一吹就倒。
章平帝双眸骤然放大，他抓起手边的茶盏，就往赵清珵身上
砸去，“无知小儿！”
赵清珵咬唇，他直视着章平帝，再一次重复道：“陛下，罪人实在不知家父是否和太子有过私联，不知之事，岂敢随意置喙！”
“放肆！”
章平帝一声怒吼，“来人！罪人赵清珵御前失仪，仗三十，立时处决！”
谢春芳带着太监将赵清珵拖出了明德殿，广胜门前刑凳已经放好了，小太监捏着嗓子喊了一声：“脱衣！”
萧瑟的秋风吹过，只着单衣的赵清珵被绑在了刑凳上。
赵清珵觉得自己成了一块烂肉，在光天化日之下腐烂，发臭。
他双手紧攥，浸了水的木棍打在他的脊背上，猛烈的痛意几乎要让他晕厥。
赵清珵死死咬着双唇，痛意让他如临深渊，但在却在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希望，那是章平帝盛怒之后平静的双眼。
他得到了这天下间最尊崇之人的宽恕。
他在内阁和皇后之间找到了平衡。
“对不住了，今儿这一遭，是死是活，全凭你自己挨过去了！”
砰！
木棍落在他的皮肉上，赵清珵只觉得冷汗浸湿了他的中衣，他不肯让自己睡过去，他已经活下来了。
撑过去，从章平帝手里活下来，从今往后是死是活，再没有人可以随便拿走他这条烂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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