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_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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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可九重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被他拖进万丈红尘,想那日轮回路上的年轻人和那跳了奈何桥的女子,心中一痛,倘若他日自己也是这般痴情,那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殿下,臣下当真已经一心不乱”九重觉得说瞎话这种事首先要能骗了自己,后方能骗人。

  “若当真如你所说便不会流转六道枉受生死”阎君一语便戳穿了她的借口。

  被人拆穿总是尴尬的,可她自以为自己当真是一心向道,奈何似乎总与道无缘,难道是累生累世作恶多端被天道所遗弃了?三生石只能看到上一世的部分片断,其他的都看不到啊!她也不愿意流连六道,奈何心中不足以光明照彻古今,知所来明所去啊。

  阎君便是阎君,明察秋毫,倘若他日当真结成了眷属,那岂不是何事皆瞒不过他,罢了罢了,这等因缘不要也罢,九重觉得自己当真未施恩德才使得上一世月老根本不记得给她牵根红线哪怕只是做做样子,而今生只留一缕游魂之时又同阎君纠缠不清。

  九重再抬头看阎君,只见他抿紧了唇定定的看着自己,若是再拒绝只怕这酆都城当真要变天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属下领命,试,试试,以观后效……”

  威武不能屈的气节早已随风飘散。

  “领什么命?该叫我什么?”阎君的口气终于透出了一丝轻松。

  “缚……缚渊”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穷尽九重这一生一世也不曾见过这般场面,倒是在书上没少瞧见过,可即便是书上的描写与叙述也是男女双方两情相悦时的海誓山盟,这赶鸭子上架的滋味可当真是不好受,她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心嘛只能暂时落在脚尖上。

  “重儿……”阎君忽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而她只能配合着仰头怔怔的望着他,心里思忖着她的这双手是要放在阎君的背上还是腰上,这双脚要不要往前挪一挪,可事实上她什么也没做成,因为她被阎君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摄去了仅余的一丝残魂,原来不敢看他也是源于此,阎君的那一双眸子一张面庞是会颠倒众生的。

  阎君蓦地往跟前凑了一凑,拉起她已经僵直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背脊,而她的侧脸也刚好能听见阎君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阎君许是紧张了,而九重则没有那么多的感情需要宣泄,毕竟她不敢放任自己的情感。

  过了不知道多久阎君才放开她:“不要躲着我,给我机会走近你。”

  九重怔怔的望着阎君的星眸,那双眸子里流转着缠绵缱绻的情义,任是谁对望了这双眼眸都不能全身而退,为了避免输的丢盔卸甲,九重急忙胡乱的应了一声。

  “那扫院子的事儿……”九重弱弱的问了一句,期待奇迹发生。

  “不当差的时候来吧!”阎君并没有赦了她的罚,看来阎君对喜欢的人也是一视同仁:“我帮你扫。”

  阎君这后一句倒是在九重的心海上留下一道波纹,她静静的看着阎君心想这句我代你受罚的架势可是绝对的杀伤力十足,至少为了阎君她也不能再胡闹了,当然了,只是暂时性的……

  奇怪的事不止一件,原来在尘世间的时候九重皆是循规蹈矩从不曾有过任何过激的行为,往深了说,甚至可以说成是因循守旧。可现如今却有些肆意妄为,莫非是她性格中另外的一面逐步的显露了出来,在世为人时从不曾显露出来不羁洒脱正慢慢的抬起头,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怪不得上一世她总觉得时刻被束缚着,原来是本性被压抑了的缘故,原来她的本性竟如此张扬疏狂?

  罢了,此事可以按下不提,就单单被阎君属意这件事就够她头疼一阵子了,想来阎君也不过是几分钟的热度而已,待过了这阵子,说不定阎君就不如此迫人了。

  想明白了之后九重倒是松了口气,释了重负之后感觉格外的清爽。没了烦恼她又可以开始安逸宁静的过生活了,可感受到阎君灼灼的目光又觉得此事没那么容易完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阎君这只桃花……招惹不得。

  看来这一世长安不那么容易了,为何总是如此的命数和运道,当真不知道累生累世是亏欠了众生什么,上一世天天巴望着精进无果,待到看破了红尘那一日,这桃花却又倏然而至,即便是天公不作美也没有如此耍弄人的道理,当真是一言难尽……待将来有机会去上界定然要问问月老是不是把她的事儿忘了,眼下想起来了又随机给她安排了个阎君!!

  叹了口气,九重认命的准备开始给阎君扫院子,可想了想她又没有命,一丝残魂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呢?大殿上有人通禀,想来是找阎君奏请军国大事的,正好她也可以喘口气,急忙借故遁去。

  宋帝王进了大殿便见到阎君正双眉紧锁盯着九重,而九重听见他的脚步声一闪身便进了内殿,看样子是十足的落荒而逃,这倒是奇了,他在阴司都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春多少秋,从不曾见阎君对哪个女子有意,在过去有仰慕阎君的女仙来表白也都给赶了出去,十分不顾及人家女仙的身份和情面,这一来二去的也鲜少再有那些不开眼的舍下面子的来招惹阎君。

  宋帝王甚至怀疑阎君不喜女子,单独和阎君相处的时候甚至有几分不安,每当阎君的眸光落下,他都不敢迎上那双星眸,还不是因为自己俊朗不凡貌胜潘安,万一被阎君属意,事情就麻烦了,毕竟自己还是喜欢温软的女子的,思及此处,宋帝王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下颌,不过既然阎君有了自己属意的女子,那么自己的威胁倒是没有了,他不禁轻轻的出了口气。

  阎君看着九重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心不由得沉了起来,虽然亿万年过去了自己没喜欢过什么人,但属意自己的女仙倒是趋之若鹜,这也是他不喜到上界去的缘故,每次去都有人来叨扰,实在是心烦的紧,可为何到了九重这儿便如此的不情不愿,阎君开始细细思忖自己的身世和现实。

  想自己是天地间亿万年的神祗,虽掌辖阴司,不提文功武治那也是十万阴兵统帅,自己的模样瞧起来比起天帝和众神也是有过之而不及,之前听她提及过银钱之事,想来是这丫头上一世凡间的观念所致,凡人皆有贪念,而贪恋的不过名利而已,可倘若论起财帛作为一界之主的他实力也不可小觑,为何明明哪里皆优质的他却唯独被她所不喜唯恐避之不及呢?如果自己不讨她的喜欢,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入的她的眼呢?

  “咳咳咳……”宋帝王已经不记得自己咳了多少声,阎君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这假咳咳的嗓子都跟着痒了,明显已经变成了真咳,如此剧烈的咳嗽声终于将阎君从神游的方外拉回到了阎罗大殿,阎君看他的眼神甚至还有些迷惘,宋帝王躬了身行了礼便开始报告第三殿的处刑事宜,宋帝王王余司掌黑绳大地狱,总是些挖眼、刮骨之事,并未有什么其他新鲜事。平日里阎君只觉得稀松平常,亦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今日不知为何难得的听不下去,阎君看着宋帝王俊朗的面容暗地里思忖比较着,自己的容貌比起宋帝王理论上应该是胜了一筹的:“宋帝王觉得本君比起卿家来相貌如何?”

  王余只觉得手中绢帛一抖,再也念不下去了,麻烦了,阎君果然还是看上自己了,现下已经开始询问模样是否中意的事了,王余只觉得生命中出现了难以承受的重负,堪堪跪在了地上:“殿下英姿神武,余只得望其颈背……”

  眸光轻抬却见阎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面颊,王余感觉受到了更大的威胁连忙垂下了头。

  “望其颈背?本君也是这样想的……看来形容之事不必挂怀,是不是要上门提亲看看?”阎君这一番话声音不大,不过是喃喃之语,可对于警觉的宋帝王来说简直就是在魔音绕耳,且声声响彻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上门提亲?阎君要来第三殿提亲了,宋帝王只觉得山河暗淡日月无光,怎么也不成想自己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怪只能怪自己的这一张盛世美颜?宋帝王有些跪不住险些倒在一旁。

  “宋帝王操劳了,今日不用继续了,回去休息吧!”阎君的声音徒然柔和了许多,显然还夹杂了春风与笑意,千百年来阎君何曾如此这般对自己说话,很显然阎君这是要自己回去休息休息准备准备,不日就将迎他过门入主这阎罗大殿了,这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开在了宋帝王的心头。

  虽然男子与男子相恋相守在天上地下并不少见,可自己当真是喜欢女子的,就比如说瑶池的百合仙子,那次去上界她还送给自己一支金百合,一定是有意与他,可现如今阎君竟然要迎娶他,这让他将来还如何流连花丛?

  失魂落魄的出了大殿,宋帝王一头便栽进了第三殿,移形换位的本事从来没有使用的如此顺畅,今朝还是第一次,想来逃婚这种事是有着无穷大力量的,可宋帝王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虽说他倏忽间到便到了第三殿,也是栽倒在了大殿门前……

  阎君听到了宋帝王的赞美竟觉得有几分膨胀,王余那么骄傲自负之人如何可能诚心诚意吐出如此恭维之语,想万余年前宋帝王初到阴司甚至还挑战过阎君的王权:“余文能兴邦武能定国,貌胜潘安为何要屈居人下?”

  如此狂妄的话千万年来也只有他第三殿的宋帝王曾经说过,挑战阎君的事也只有他宋帝王曾经做过,虽然与阎君一战败了但也是天纵英才,能力不可小觑,阎君惜才倒是留下了王余,在这阴冥地府,宋帝王依旧还是那个骄傲自负的宋帝王,能让他诚心赞美的自然是确有其事。

  阎君的面子上忽阴忽晴,好不热闹,阿谀远远的望着阎君变幻莫测的脸决定远离纷扰,近来阎君面庞上出现的表情是千百年来他都未曾见过的,若是在过去也只有冷漠和更冷漠而已,再无旁的,九重的出现让阎君的面部表情丰盛了起来,简直要和尘世间的凡人没有二致,阿谀也说不出好与坏,他只知道阎君很快乐,而这快乐的源泉却每日胡作非为,让人头痛,思及九重,阿谀又开始觉得额角在突突的跳,罢了罢了,远离是非之地才至关紧要。

  在内殿找了许久方才找到了扫帚一把,九重把忧愁与烦恼抛在了一边,心无旁骛的扫起了地,扫归扫,扫扫扫,可事实上地上什么都没有。

  全身心的投入一件事就是好,它可以让人暂时忘却那些不快。阴司是寂静的,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这阎罗殿内外当真是没有一粒尘土的,没有尘土便没有尘世间的味道,没有烟火的味道,也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是了,这才是幽冥鬼府。作为一介游魂九重的思虑当真是太多了,其实她只要浑浑噩噩的过生活便好,毕竟鬼道也好仙途也罢,最终对她来说都一样的,上一世未没修成的正果,现如今却不那么执着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她轻轻吟诵着六祖的醒世名言静静的扫着地,仿佛扫去的便是她那些若有似无的情愫。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阎君不知从何而来夺去了她手中的扫把,自然而然的扫了起来,九重听见阎君的吟诵,看着阎君扫地的身形,忽然暗叹自己肤浅,竟被好皮囊迷了眼,可阎君确实如星子般闪耀,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即便是拿着扫把扫地也没有失了飘逸之姿,反而扫出了一身道骨仙风。

  九重拾阶而坐,静静的看着阎君扫地的风姿,如此大胆的凝望阎君,且还是阎君醒着的时候,这是第一次,啧啧啧,阎君到底是天地神祗,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吸引人,这么些年间应该有不少仙子仙使对阎君有意吧!饶是阎君这一个侧影也是万千风华,如何会孤寂千万年呢?

  “重儿一心向佛可是有什么缘由?”阎君忽然发问,九重想了想又组织组织语言:“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执着,只是不知从何时而起每日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总觉得心是空的,无处安放,天上地下也没有容我之处。”

  九重静静回忆着自己生出道心的始末,阎君的手倏然一顿放下了扫把,也跟着坐在了她面前的地上,如此一来九重便高了阎君一级台阶,这让她有些惶恐,毕竟君臣有别,可阎君并不在意,九重便释然也不再拘礼。

  “你当真是如此想的?有多久了?”阎君静静的看着她的眸子问道。

  “很久了,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是如此,只不过那时太小并不懂这些表象下的实情,后来大了一些越发的惶惶不安,只能靠流传在凡间的遗书安抚调和自己的心”这回忆就像潮水,一波一波慢慢的自九重的心头荡漾开来。

  “这种心灵无处安放的感觉已伴我千万年,从不曾有一处一人让我感到安心”阎君低沉的嗓音格外的惑人,不同于大殿上判罚的庄严,这声线很容易让人敞开心扉,九重从不曾想过会有人和她有着一样的哀与苦,也从不曾对人说起,听旁人交流情感之时也并没有听闻相似的苦恼,大概他们的苦不同于她,这便是九重与凡世格格不入的根源所在吧,红尘中人不同与她的所思所想,即便是说了也只会落得个神经病或是抑郁症的称谓,像尼采那样疯狂,然后死去,何苦呢?话不投机半句也是多的。

  阎君的这一番话让她的心轻轻的跟着颤了一下,不想万水千山后她竟找到了灵魂上可以与之共鸣之人,她抬眼看着阎君的星眸,眸中映射的是她自己的面孔。

  “有时候心里难得紧了哭过痛过也狠狠的放逐过自己,可都是没有用的举动,躺在床上看着屋内的天花常常想究竟是什么困住了我”这些从来不曾被提及的话题就这样如同洪水般倾泻了出来,说出来之后心里竟舒适了几分。

  “我想做你灵魂的寄托与安慰,同样也希望寄情与你”阎君的眸中仿佛闪耀着救赎的圣洁光芒,只听见他醇厚的声音:“第一次在大殿上见到你,就仿佛看到了我自己,那样的清冷,那样的孤寂,眸中藏着万水千山,沉淀出了最是明亮的眸光,你的眼神很澄澈,没有一颗通透的心便不会有如此晶彻的灵魂,我想我等到了我想要等的那个人和那颗心。”

  阎君的告白如此的动人心弦直击心底,他眸中透着怜惜和坚定,稍稍欠身印在九重额间一个吻。

  这是九重两世生命中第一个来自异性的吻,穷尽她上一世几十载,都如同铁树一般,永远没有花一朵,想不到经年之后她竟迎来了闪耀着灼灼光华的幽冥桃花一枝,且还是一大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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