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初恋21_吻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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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初恋21

  靳言洲肩膀处的衣料很快就被她的眼泪洇湿一片。

  夏夜闷热,一丝风都未起。

  像在憋一场狂风暴雨。

  让人也跟着浑身燥热难捱。

  初杏哭了好一会儿。

  靳言洲始终没说话。

  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

  再者,现在就该让她把痛苦发泄出来才行。

  纪桉跟他说,初杏很不对劲,因为她的情绪太平静。

  是她此前一直都在隐忍克制吧。

  对她来说最最亲近的姥姥离世,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她大概比谁都要难受。

  因为哭的太厉害,初杏已经在止不住地打哭嗝。

  靳言洲心疼的要命。

  他就是放心不下她,才在今天考完最后一门后,不管不顾地来了这儿。

  什么行李都没拿,口袋里除了证件,就只剩钱包和手机。

  出发时没多思考,只想亲眼看看她还好不好。

  到了后才恍觉此行欠妥,但还是联系了纪桉。

  额头抵着他肩膀的女孩子已经跪坐在了地上,几乎要靠近他怀里,脸也差不多已经完全埋进了他颈间。

  她还在止不住打着哭嗝往回抽气,泣不成声。

  靳言洲抿直唇线,眉骨压得很低。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她的薄瘦的脊背。

  靳言洲的掌根始终贴在她的背上,只抬离手指,再温柔地落下来,如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像哄小孩子那样。

  初杏哭得停不下来。

  心里像是积闷了无尽的难过,要在这一刻、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倾倒完。

  直到再也掉不出眼泪,她才渐渐平静。

  但依然在打嗝,也控制不住地往回抽气。

  初杏缓缓抬起脸,从他怀里退离开。

  靳言洲也收回了落在她脊背上的手。

  他还保持着最初始的姿势,蹲在她面前。

  而坐在地上的初杏,因为哭了一场,鼻尖红红,眼睛也通红,眼周晕开浓郁的绯色。

  活像只受尽委屈的兔子。

  她脸上潮湿的像刚洗过脸。

  就连头发丝都变得湿答答的。

  初杏抬手擦去眼睫上沾的泪珠,又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把。

  她吸了吸鼻子,在站起来时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麻了。

  难耐的麻意直直钻入骨子里,让她忍不住蹙紧秀眉。

  “我……”她才说出一个字,就不由自主往回抽了抽气,“我腿麻了。”

  初杏哭过之后,嗓音变得更加轻软,还泛着说不出的娇意。

  秋千椅就在旁边。

  初杏抓着秋千椅慢慢起身,坐到了椅子上。

  “腿难受,我缓会儿。”她声音温糯道。

  靳言洲低低地应:“嗯。”

  他站起来,就立在旁边。

  从脚底板顺着腿上涌的麻感逐渐蔓延。

  靳言洲随意地靠住秋千柱子,不动声色缓解着双脚仿佛在被千万只蚂蚁啃噬的感觉。

  初杏轻轻地荡着秋千,安安静静的。

  大概是刚才躲在他怀里的痛哭耗尽了她的精力,这会儿困意席卷而来,将初杏围裹的水泄不通。

  她这才真切地感觉到疲累。

  累到很想直接闭眼睡过去。

  几分钟后,初杏的双腿终于感觉好受些了。

  她轻声唤他:“靳言洲。”

  靳言洲应答:“嗯?”

  初杏强撑着精神,小声咕哝:“我好累,好困。”

  “我想睡觉。”她仰起脸来,对他说。

  靳言洲回她:“回屋去睡。”

  初杏便起身,拖着步子往屋里走去。

  靳言洲跟她一起进了客厅。

  脑袋已经完全不转的初杏根本没有靳言洲是客人的意识。

  她话语含糊地跟他说了句“我去睡了”就回了房间。

  倒在床上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纪桉并不在客厅里。

  靳言洲去了下厨房,也没人。

  他不清楚纪桉的房间是哪个,就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了下来。

  纪桉这会儿正在卧室通电话。

  他把碗洗完一出来,就听到被他放在客厅沙发里的手机在响。

  是喻浅打过来的电话。

  纪桉回了卧室接通后,喻浅说:“杏杏一直没回消息,也没接电话,后来电话就打不通了,我有点不放心,所以打给你。”

  “打不通应该是手机没电了,”纪桉回她:“这几天在处理外婆的后事,她每天都不怎么看手机,现在大概还不知道手机没电了。”

  喻浅轻声问:“你呢?还好吗?”

  纪桉“嗯”了下,说:“还好。”

  他说完,飞快地眨了几下眼,想要把那股涌上来的热胀感压下去。

  喻浅沉默了片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柔道:“弟弟,男孩子也可以脆弱的,你要是难受,也可以哭,可以伤心,知道吗?”

  纪桉抿抿唇,强忍着快要泛哽的嗓音,低喃着回:“晓得了。”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再说话,但也没有挂断电话,就这么保持着沉默。

  纪桉还是没有克制住情绪,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这几天来,全家人都在为外婆的后事忙碌。

  外公变得浑浑噩噩,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只要开口说话,声音就哽咽住。

  母亲伤心欲绝,哭晕到休克好几次,被父亲掐人中急救。

  初杏看起来平静理智,懂事地照顾母亲照顾外公,但其实她最反常。

  纪桉宁愿她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

  也因此,纪桉不敢太难过。

  他得帮着父亲照顾母亲和姐姐还有外公。

  母亲已经倒下了,姐姐的情绪又始终不对劲,外公更是时时需要人陪伴照顾。

  他不能添乱。

  可他忽略了自己的情绪。

  他也很难过,尽管他陪在外婆身边的时间没有姐姐长。

  喻浅仿佛在给他时间让他脆弱,并不打扰,只安静地在听筒那端陪着他。

  片晌,纪桉稳住情绪。

  他清了清嗓子,佯装若无其事地问:“你回家了吗?”

  可是他的声音已经泄漏了他哭过的事实。

  喻浅也假装并不知道他哭,语气略微轻松道:“回啦,今天回的。”

  “本来嘛,”喻浅慢吞吞道:“本来看在你不厌其烦教我打游戏的份上,想在离校前请你吃顿饭的。”

  纪桉被她逗乐,轻笑了下,声音也明朗起来,回她:“开学请我。”

  “教你可费劲了,”他直言不讳:“你在游戏上真的没天赋。”

  喻浅气呼呼:“喂!”

  “你这样会没女朋友的!”

  纪桉说:“我本来就没有啊。”

  喻浅试探:“你不想有吗?”

  纪桉很认真道:“没考虑过这个。”

  “为什么不考虑啊?你都十八岁了呀!”她又往前探了一步。

  纪桉摇摇头,“不想考虑。”

  “女朋友和游戏很难两全。”

  喻浅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忍住,继续伸出了试探的触角:“要是……能两全呢?你会考虑吗?”

  纪桉眨了下眼,给她答案:“会吧,应该会。”

  “你问这个干嘛?”他不解。

  喻浅心慌了瞬,故作淡定地说:“随便问问啊。”

  “哎,如果你有喜欢的女生,你会怎么办?”喻浅宛若一只好奇宝宝,问题一个接一个。

  纪桉躺到床上,若有所思道:“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还单身,是单身的话就去告白追她啊。”

  不愧是姐弟俩,给出的答案都一样。

  这通电话是纪桉和喻浅通过的电话中,用时最长的一次。

  等纪桉挂掉电话从卧室出来后,就看到靳言洲坐在沙发里,正百无聊赖地摁手机。

  他走过来坐下,问:“初杏呢?”

  纪桉并没看到初杏躲在靳言洲怀里哭。

  他甚至对靳言洲喜欢初杏都还一无所知。

  靳言洲收起手机,话语间听不出什么情绪,回他:“回屋睡觉去了。”

  纪桉惊讶住。

  “回去……睡觉了?”

  靳言洲点了点头。

  纪桉立刻起身往初杏的房间走去。

  他轻轻地将门推开一条缝,亲眼看到初杏蜷腿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毛绒玩偶,睡的很熟。

  只是,天气这么热,她竟然没开空调。

  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热浪就扑面而来。

  纪桉走进去,帮她打开空调调好温度,又给初杏往身上搭了条夏凉被。

  临离开时,纪桉还帮她把没电的手机充上了电。

  “真的睡了。”纪桉折回客厅时感慨,然后又说:“自从外婆去世,她就没好好睡过觉。”

  “是么。”靳言洲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怪不得他看到她时,她那么那么憔悴。

  本来靳言洲打算陪纪桉聊会儿天就走的。

  但是还没等他离开,雨就下了起来。

  夏季的雷暴雨来势汹汹,好像之前的闷热都是在为现在的闷雷和大雨做准备。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将夜晚瞬间点亮成白昼。

  随即,轰隆隆的闷雷滚滚而来,像引爆了炸.弹,一声巨响伴随着噼里啪啦敲打着门窗的雨点落下。

  “初杏怕打雷。”纪桉慌忙起身往初杏的卧室跑。

  可是,初杏睡的死沉,根本没听到闷雷声。

  更别说醒来。

  纪桉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对跟在他身后走过来的靳言洲低声说:“这都没吵醒她,是有多累。”

  靳言洲没说话,只站在纪桉身后侧,望着躺在大床上的女孩。

  外面电闪雷鸣,屋里的她躺在床上,像沉睡的睡美人,对这场狂风骤雨毫无所觉。

  纪桉见初杏睡的很实,终于彻底安心。

  他把房门替她关好,带靳言洲回了自己的卧室。

  纪桉衣橱里的衣服很多,也有不少买回来还没穿的新衣服。

  虽然靳言洲比他略高些,但两个人穿的衣服型号是一个码。

  纪桉让靳言洲自己挑衣服,最后靳言洲拿了件黑色的半袖和一条黑色的运动裤。

  然后就去洗澡了。

  深夜,靳言洲和纪桉躺在同一张床上。

  好在纪桉的床够大,他们俩躺在上面绰绰有余。

  外面的雷雨还没停。

  闪电亮一下,雷就响一声。

  靳言洲突然嗓音很低地问纪桉:“你姐有多怕打雷?”

  纪桉说:“她住在外婆家那几年,如果晚上下雷阵雨,就会躲进外婆怀里,被外婆捂着耳朵哄睡觉。”

  “后来回来了,碰上打雷下雨,必须得让我妈跟她一起睡才行。”

  “得有人陪着,陪着她她才不会那么害怕。”

  要陪着她。

  靳言洲明白了。

  纪桉侧过身,看着靳言洲,忽而没头没尾地问:“洲哥,要是你喜欢上一个女生,你会怎么办?”

  靳言洲的心跳蓦地漏跳了下。

  他偏了下头,看向纪桉,故作镇定地问回去:“你有喜欢的女生了?”

  纪桉不假思索地否认:“没有啊,就是喻浅今天问了我这个问题,我突然想知道,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靳言洲的一只手被枕在脑袋下。

  他平躺着,缓慢地眨着眼睛,如实回:“等她喜欢上我吧。”

  纪桉觉得很不可思议:“你是要等女生跟你告白吗?”

  靳言洲否认:“我没这么说。”

  纪桉恍然大悟:“啊……你的意思是,等她喜欢上你,你再找她告白?”

  “嗯。”靳言洲应了声。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了,她喜欢他。

  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那就再等等。

  等她调整好情绪和状态。

  等开学,他会当面亲口跟她说。

  说那句——我喜欢你。

  靳言洲隔天早上就离开了初杏家。

  他走的时候,初杏和纪桉都还在睡。

  靳言洲没有叫醒纪桉,只给他留了张字条。

  【我昨晚洗的衣服还没干,就先把你的穿走了。】

  纪桉醒了后看到靳言洲就给他的纸条,在上敲他:【你的衣服等暑假结束我回校时给你带上吧。】

  正在登机的靳言洲回他:【行。】

  因为靳言洲昨天告诉纪桉他是和家人一起来的,所以纪桉没有多说什么让靳言洲多在他家留几天的话。

  靳言洲此行其实就是来看看初杏。

  现在人看到了,他也该回去了。

  行李都还在学校的宿舍没收拾完。

  他得先回学校一趟,拿了行李才能回家。

  初杏这一觉睡的死沉又漫长。

  直到下午她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初杏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茫茫然地躺在床上,怔忡地盯着床头柜的一角。

  脑子里忽然闪过昨晚的一幕幕。

  靳言洲来了她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就绷不住了,当着他的面哭的稀里哗啦。

  然后就觉得很累、很困,回了屋睡觉。

  初杏咬了下嘴唇。

  她就这么……把他这个客人扔在了客厅,自顾自地回房间睡觉了……

  初杏爬起来,这才觉得浑身潮黏。

  她从衣橱里拿了干净的衣服,径直进了浴室洗漱洗澡。等她洗漱完出卧室,纪桉正在客厅吸溜泡面。

  他一看到初杏,就委屈道:“姐,我饿。”

  初杏走过来,问他:“靳言洲呢?”

  纪桉说:“走了啊,今早就走了。”

  “他是跟家人一起来海城玩的,就是过来跟我见个面。”

  初杏心里有点失落,更多的是过意不去。

  都没好好招待他,他就走了。

  她郁郁地进了厨房,开火做饭。

  初杏在厨房做饭时用零碎的时间给靳言洲发消息。

  【cc:靳言洲,对不起啊,昨晚没能好好招待你。】

  靳言洲拉着行李箱到家不久,就收到了初杏的消息。

  他看完后就打字回她:【没事。】

  初杏还以为他在海城,便说:【你哪天时候有空?在临回去前,我带去你吃最正宗的海城美食呀。】

  靳言洲盯着她发过来的消息,犹豫了两秒,只好继续撒谎:【家人临时有事,我们已经回了。】

  初杏抿了抿嘴巴:【啊,这样。】

  靳言洲很快发来:【以后有机会吧。】

  她说:【好。】

  初杏没有再特意发别的。

  她收起手机,看了看正在煮汤的锅,然后就开始切菜炒菜。

  等她做好饭,再次从兜里掏出手机,才发现靳言洲又给她发了消息。

  他问:【你在干嘛?】

  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了。

  初杏拉开椅子坐下来,摁手机回他:【刚才做饭去了,现在正要吃饭。】

  饿了大半天的纪桉已经闷头开吃了。

  初杏发完后还拿着手机,看着屏幕。

  直到靳言洲的新消息跳出来:【吃吧,要吃饱睡好。】

  她无意识地轻微弯了弯唇,应:【嗯。】

  然后初杏才放下手机,开始吃饭。

  在家里呆了几天,等父母回来后,初杏还是决定回到乡下去过暑假。

  她担心姥爷一个人太孤独,所以想多陪陪姥爷。

  纪桉和她一起,姐弟俩拎上行李去了姥爷家。

  少了姥姥的家里,缺了很多烟火气。

  姥爷变得沉默寡言。

  只有当初杏和纪桉围着他跟他说话时,他才会笑笑,和外孙女外孙聊聊天。

  这个暑假雨水格外多,像人的眼泪。

  乡间的路也总是泥泞不堪,恍若破烂掉的心。

  初杏其实什么都懂。

  就像她写的那段《步履不停》观后感——人生就是这样,不管我们多么小心翼翼,也总有赶不及的时候。

  在得知姥姥正在医院抢救的消息后,她就和纪桉立刻赶了过来。

  可还是没赶上。

  姥姥没能睁开眼看看他们。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姥姥是没有意识的。

  终究有遗憾。

  初杏并没有为难自己。

  自那晚她在靳言洲面前大哭特哭过后,情绪就在慢慢转好。

  她会跟着姥爷和纪桉一起去河边。

  他们爷孙俩钓鱼,她就在旁边用速写本画画。

  画眼前看到的景,还有心里思念的人。

  初杏也会经常找靳言洲聊天。

  她跟他说,姥姥后事办完的那天,姥姥家来了一只白猫,那只猫天天都跟着姥爷,好像在代替姥姥陪伴他。

  初杏还拍了白猫的照片发给靳言洲,问他:【可爱吧?】

  他回:【还是兔子更可爱。】

  初杏就蹲在地上捧着手机笑。

  白猫在她脚边蹭来蹭去撒娇,她就笑着伸出手挠挠猫下巴,白猫立刻享受地发出咕噜咕噜声。

  这样的光景持续到八月中旬。

  姥姥“五七”那晚,初杏在姥姥去世后,第一次梦到了姥姥。

  梦里的余笙面色很好,透着健康的红润。

  她穿着初杏之前给她挑的那件衣服,很温柔地笑着。

  “杏杏,姥姥真的要走了,”余笙在梦里对她说:“你要开开心心的,别总挂念我,记得和小桉多回来看看你们姥爷,他这人嘴巴硬,心里多想你们都不在嘴上说。”

  初杏只觉得难过,她啜泣着哭。

  最后把自己哭醒。

  村里老一辈的人都说,人去世后,“五七”那天会踏入鬼门关,这才是真的和活着的家人阴阳两隔。

  而她在这晚,梦到姥姥和她告别。

  初杏擦掉眼泪,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是后半夜快三点。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想找靳言洲。

  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跟他聊天,大多数都是她絮絮叨叨说她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他每次必回应,不管她说的事情有多无聊,他都会耐心回她,陪她聊天。

  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习惯。

  习惯跟他分享她经历的一切,酸甜苦辣统统都想告诉他。

  初杏捧着手机发起呆来。

  她终于觉察到靳言洲在她这里的特殊。

  她好像,早就习惯有他,并且……依赖他,甚至完全信任他。

  依赖。

  完全信任。

  初杏忽然又想起,他出现在自己家里那晚,她一看到他就失控哭了起来。

  而她看到他的那一刻,想的是,跟姥姥的约定。

  初杏懵懵懂懂地感知到了一些……她原来从不曾想过的事。

  大概,是喜欢。

  她盯着他的头像看。

  他的头像是他宿舍里那一大一小两只兔子。

  初杏点进去,在输入框打了一行字,发送。

  靳言洲正在睡觉,枕边的手机忽然响起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而被他设成特别关心的,只有初杏。

  靳言洲瞬间睁开眼,摸过手机查看消息。

  【cc:靳言洲,我梦到我姥姥了。】

  靳言洲轻抿唇,有点担心地问:【还好吗?】

  初杏本来就只是想给他发条消息,没期望他能在大半夜秒回她。

  然而,他秒回了。

  初杏愣了愣,问:【你是没睡……还是我吵醒你了?】

  靳言洲不想让她有负担,说:【还没睡。】

  初杏便问:【那,我能给你打个电话吗?】

  靳言洲立刻坐了起来。

  房间里漆黑,他随手摁开台灯。

  在清了清嗓子后,靳言洲才找到她的手机号,给她打了过去。

  初杏很快就接听。

  她刚刚睡醒的嗓音格外轻软,喃喃地唤:“靳言洲?”

  靳言洲喉咙发紧地应了声:“嗯。”

  初杏没有听出什么端倪。

  她说:“我就是……睡不着了,想找你说说话。”

  然后又急忙道:“你要是困了,就告诉我。”

  他佯装镇定地淡声回:“没事,不困。”

  初杏突然微怔。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声音还残留着刚睡醒时才有的沙哑,而且声线也比平常低一些。

  他说他没睡。

  其实,是她把他吵醒了。

  他为了满足她,撒谎了。

  他为什么要撒谎啊?

  该不会……喜欢她?

  初杏很不确定。

  初杏说想找他说说话,但其实她也没说什么。

  很多时候他俩都不讲话,就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

  后来初杏困了,打了个哈欠,他才提出结束通话。

  初杏闭上眼,再次睡过去的时候,脑子里不断地闪回着之前和靳言洲有关的画面。

  一帧帧一幕幕,像在回放电影似的。

  五月份她在图书馆,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他。

  四月份他准备计算机大赛那段时间,每周四晚十点他们都能在公教楼遇见。

  还有次,宿舍旁边那条路的路灯坏掉,他说要给纪桉买饭,所以跟她一起走了那段黑漆漆的路。

  当时他还主动把外套的衣角递给她,让她拽住。

  甚至他们生日那晚,在去吃饭的路上,她给姥姥打电话落后大部队,在抬眼时,发现只有他在她面前低头摁手机。

  人一旦怀疑什么,总觉得哪哪都可疑。

  自初杏怀疑他喜欢她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事就都变得可疑起来。

  不止一次的巧合、他的主动还有不经意,都似乎在提醒着她,他对她很不同。

  可是初杏太困了。

  她都没回忆完,就陷入沉睡没了意识。

  第二天醒来,初杏一看到纪桉,就抓住他问:“纪桉,4月21号那晚,你让靳言洲帮你去三餐买饭了吗?”

  纪桉听的云里雾里:“什么?4月21号?我让洲哥给我买饭?”

  初杏神色紧张又认真,点头:“那天是周四。”

  纪桉脱口而出:“不管是周几,我都没让他给我买过饭啊!”

  “我从来没让洲哥帮我带过饭。”纪桉皱眉不解,语气十分笃定。

  初杏慢慢松开抓着纪桉胳膊的手。

  纪桉并没有让他帮忙买饭。

  所以,他说要去三餐帮纪桉买饭,也是谎言。

  只是想陪她走那一段没有路灯的夜路吗?

  初杏心里又多了几分确定。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

  临近八月末,暑假也没剩几天。

  初杏和纪桉得回海城。

  一来是要回去收拾行李,二来,他们也想在开学前回家陪陪父母。

  从姥姥家离开的那天,初杏终于把左手腕上停止走动的粉色手表摘了下来。

  她把手表留在了摆放着姥姥遗照的桌上。

  随后,初杏拿出她这个暑假都在画画的那个速写本,把本子交给了姥爷。

  那里面,有这里的风景,有在做各种事情时的姥爷,有姥爷去哪它去哪的白猫,有跟姥爷一起钓鱼的纪桉,有在果园里摘果子和拿着速写本画画的她。

  有爸爸妈妈。

  还有姥姥。

  最后一张是初杏画的全家福。

  画中的姥姥姥爷坐在沙发里,初杏和纪桉的分别在姥姥和姥爷身侧,跟老人拉着手。

  父母站在姥姥姥爷身后。

  姥爷的脚边,趴着一只白猫。

  初至阳翻到全家福这张,再后面就是空白页。

  初杏对他说:“姥爷,你先看这些,等我下次来,再继续给你画。”

  初至阳温和地笑着点了下头,应道:“好。”

  他说:“下次来,杏杏帮我和你姥姥画张婚纱照吧。”

  年入花甲的老人抬手抹了把眼睛,强忍着难受,嗓音微哽地遗憾道:“你姥姥跟了我一辈子,连张结婚照都没有。”

  初杏泪眼朦胧,却笑着说:“好,我给你们画。”

  因为初杏和纪桉没有考试就离校回家了,所以在开学后,他们需要参加补考。

  初杏的最后一门考试在9月5号下午5点20结束。

  今天中午她给靳言洲发了消息,说的是下午考完试约他一起去吃饭。

  他答应了。

  初杏其实是想,表白试试看。

  她并不知道,靳言洲从开学那天就在等。

  他怕影响她考试,所以一直在等她补考完,然后向她告白。

  这天傍晚,夕阳漫天,微风徐然。

  初杏捏着透明的考试笔袋从教学楼走出来。

  已经在路旁等了她半个小时的靳言洲站在梧桐树下。

  相貌端正英俊的男生一身很简约的白t黑裤,身形挺拔落拓地立在那儿,格外惹眼。

  他的神色冷然,面无表情地盯着教学楼的门口。

  倏而,男生的黑眸亮了亮,目光不自主地稍微柔下来,眼角还染了零星笑意。

  初杏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愣了愣,随即立刻跑过来,惊讶地唤他:“靳言洲?”

  “你怎么在这儿啊?”

  “等你,”靳言洲说完又有点不自在地偏开视线,找理由:“不是说一起吃饭吗?”

  “啊,对。”初杏点头。

  就在他转过身要往前走的那一刻,初杏咬了咬唇,突然叫住他:“靳言洲!”

  自从发觉他好像喜欢她,她每天都很想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每一天,她都在被这种不确定的暧昧折磨着。

  初杏不喜欢模棱两可,她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本来是想借约他吃晚饭把喜欢他这件事说出来的,可是初杏发现,她等不及。

  她一看到他,就立刻想知道他的答案。

  所以,她在这个当下,鼓起勇气直接跟他告白,说:“靳言洲,我喜欢你。”

  女孩子紧张到嗓音染了颤意,她稳了稳声线,继续话语温软认真地往下说:“你要是也喜欢我的话,就过来抱我一下。”

  背对着她的男生,已然僵在了原地。

  只有胸腔里的心脏,突然疯狂地跳动起来。

  几乎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仿佛在无比急切地回应她——

  他也好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艾鱼好坏,居然卡在这里(我先替你们骂了!

  但是这章好肥哦!足足八千字!!!

  其实卡在这里是因为下一章要换标题啦![初吻]这个标题终于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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