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暮天秋雪独登楼(下)_宁为玉碎:穿越时空爱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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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节 暮天秋雪独登楼(下)

  我至今都记得,这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唰唰啦啦的,就像是我哭起来的样子,没完没了,很不要脸。

  我站在门框边,一想到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就忽然没来由的心悸。

  俞王的那个眼神他最后留给我这么可怕的眼神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雨一点要停的趋势都没有,我想着俞王的眼神想到睡不着,索性在屋里点了支蜡烛,坐在椅子上等着时间过去。

  就在我坐着坐着就要睡着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屋子里的一切。

  滚滚雷声汹涌而至,我本来胆子就小,这会一想到什么闪灵什么咒怨更是吓得屁滚尿流。

  我哆哆嗦嗦的想去关窗,谁料想门「嘭」的一声被撞开,我吓得魂飞魄散,迎着烛火往门边看去,居然是一个人。

  我吓得嗷的一声发出杀猪般的大叫,那人影听到这惨叫也吓得跟我一起大叫了起来,我一听她叫我也叫的更起劲了,于是,在这个暴雨的夜晚,我的府里非常不和谐的回荡着着女高音二重奏。

  我叫的嗓子都哑掉了,这才收了声定情一看,居然是小翠,我之前的侍女。

  「草,大半夜的你来我房间不知道敲门的啊!你什么事啊这么急?!」

  惊魂未定的小翠来不及平复心情,急急忙忙的和我禀报。

  「娘娘,不好了,皇宫里出事了。」

  雨越来越大。

  「落轿!落轿!」

  我匆匆忙忙的赶到皇宫门口,脚下踏出一片水花,此刻我只恨这古代的鞋太中看不中用,这一小会,我的鞋已经全被淋湿了,我忍着脚底的冰凉冒着倾盆大雨往皇宫里冲,独自一人奔跑在没有月光的黑糊糊的皇宫小道上,侍女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冰冷的雨把我浸了个透心凉。

  可恶啊为什么古代雨伞的质量这么垃圾,这买来是用来摆pose的吗?!哈?!

  我恨恨丢下伞往皇帝寝殿跑去,结果在拐弯的时候,撞上了一个穿着太监服,急匆匆从寝殿里往外走的人。

  我抬头看到的,是那双我熟悉的桃花眼。

  可是我没有犹豫,用力一把推开了他。

  他低头看我,我从他脸上,却意外读出了满满愧疚。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懂了。

  「你做了什么?」

  我的声音都在发抖,可我依旧高昂着头直直盯着他问。

  面前的俞王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问你你做了什么啊?!」

  我克制不住的大吼,脸上涌出的热泪一下子被雨水夺了温度,那一刻我竟不知道流的到处都是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

  我转身就走,但还是被一把拉住。

  「我」

  我一咬牙,用尽全力扇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听的很不真切。

  我没有看他,迅速转过身,只是带着哭腔的声音暴露了我此时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啊」

  我再没有理他,迅速把俞王抛在身后,没命的往寝殿里跑。

  等我赶到寝殿时,里面已经灯火通明,我一进去,就看见外屋围了一圈的嫔妃,个个哭哭啼啼,声泪俱下,也不知道是在担心自己的未来还是在担心皇帝。

  我这一身湿淋淋的宛若美人鱼的扮相自然吸引了不少要往我把外赶的太监,我抓紧时间不管不顾的摆脱了他们,直奔里屋。

  我看见,一个戴着凤冠的女人正坐在我老爹的身边,见我一身狼狈的冲到床头,立刻对我大吼大叫。

  「你是谁?!来做什么?!陛下现在思念萧贵妃已经病入膏肓,你还想他病的再重点吗?」

  不用想,眼前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的女人一定就是皇后了吧。

  你翘翘她说的是什么话?

  如果躺在床上的那个肥胖中年男人是我不认识的那个皇帝,我可能还会信这种话,可躺在我面前的是我爹!亲爹!前几天死掉的那个是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女人,他高兴都来不及呢何来的伤心?

  皇后还想开口骂我,我只是平静的抬眼望着她,冷冷的说了一句滚出去。

  草,在平时,饶是给我一百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对皇后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啊,可现在,这病床上躺的是我爹,我能不着急吗我。

  皇后一下子就懵掉了,估计她当皇后当太久已经太长时间没听到这么这么提神醒脑的话了吧。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我都怀疑她要动手揍我的时候,我爹动了动手指,气若游丝的指了指皇后。

  「出去」

  皇后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俩,那表情像是多年精心饲养的白菜被一只母猪给拱了。

  可皇后到底是皇后,不愧为我朝能屈能伸第一人,她仅仅是愣了一下,就立刻礼貌的说了句臣妾告退,老老实实的走了人。

  唉,走之前还不忘给我一个小贱货的眼神。

  我冤枉啊我实在是太冤枉了。

  我一看她走了,立刻扑到我爹枕头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

  「爹,爹,是谁要害你你说啊」

  我爹已经已经双眼模糊,看上去一副很快就要魂飞西天的样子,只是嘴皮子还在轻微的颤动。

  「要害我的人是」

  我屏住了呼吸。

  「是」

  我再一次屏住了呼吸。

  「是」

  我再再再一次的屏住了呼吸。

  可是我爹的手忽然就没了力气,软软的从我手里垂倒在床铺上。

  那一瞬间,说实在话我只觉得自己被雷的外焦里嫩,直接可以拉去做嫩人五方的那种。

  失去老爸的感觉似乎都被这道雷轰的没了感觉。

  草。

  你倒是说啊?!

  你倒是说啊?!

  「凶手是」这几个字能不能别说直接念名字不好吗?!不好吗?!

  你要我怎么给你报仇?!

  这仇没法报了!

  叫你少看几部电视剧你不听,非得在关键时候学那些狗血剧情废话那么多,这下好了吧!这下怎么办啊!

  我欲哭无泪,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老爹一定是已经回到现实中了,一定是这样的。

  毕竟,在一本小说里,自己当了皇帝的亲爹嗝屁,这种感觉非常的不真实,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像是总觉得总觉得他只是凉了一半。

  我拼尽全力撑着自己往外走,我并没有多伤心,倒不是因为我没良心,而是我莫名其妙的坚信他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地方,至于其他的,我想我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才对。

  整本书里最大的外挂在我面前嗝屁了,明明我昨晚还说,还说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是亲爹,这下看来,亲爹也靠不住了。

  我头也不回的冒着大雨离开皇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从今往后,又是我一个人面对这朝局变换,腥风血雨了,若是我在这条路上走不动了,我就我就一抹脖子去找爹吧。

  这京城,快要变天了,我还是赶紧跑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柴烧完,就去找亲爹。

  想着想着,我又感到一阵心酸。

  我一定是穿越史上,最没有出息的女主了。

  不出所料,几天不到,这京城的局势就快要反了天。

  眼下,最大的事便是天子之位,虽然老爹之前说了要立俞王,可这事一拖再拖就没了后续,他老人家这下子又突然抛下我这个没出息的女儿撒手人寰,现在朝中支持泞王和俞王的基本上就是五五分平,战争一触即发。

  京城已经是水深火热了,我也自不必久留,我觉得,我爹一定是希望我在书里好好活着的。

  没出息的我立刻规划起了逃离京城的路线,并且定下了离开的时日。

  也不知道俞王是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就在我准备离开京城的时候,收到了来自他的一封信。

  说来也可笑,俞王来了好几次都被赶了出去,就把我府里成天爬上爬下的那只猫抓了,等它再次出现在我院子里时,猫脖子上就多了个信筒。

  这么荒唐的主意得亏俞王这种神经病才能想的出。

  我感慨着翻看起手中的信,信的字数不多,很精悍短小。

  小雪,我知道你埋怨我,若是能让你心里舒服点,那就埋怨到底好了。

  我写这封信只是想告诉你,若你还愿意再信我一次,别走,哪里都不安全,留在京城吧,我还能尽我所能护你一生平安,此话绝无虚言,天地为证。

  宁秋楼

  若是一周前的楚雪,我估计就傻不拉几的相信了,可是,现在

  我真没这胆子。

  物是人非,就算我能将他把我当替罪羊的事情放下,能将他那我当替代品的事情放下,可现在,我亲爹嗝屁的不明不白,若我连自己亲爹的事都能放下的话,那我还是人吗?

  我看完了这封信,仅仅是犹豫了几秒,便将它直接撕碎了。

  出了这座城,离开这个伤心的人,从此我孤身一人潇洒过天涯。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在出城后遇上一队蒙面人,没想到自己会被稀里糊涂的迷晕,更没想到,那群蒙面歹徒的背后,竟然是他。

  这天太阳高照万里无云,我和我的侍女小厮们走在去往城郊的道上,本来四下无人,很是安静的山头,一行骑兵不知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

  我一看他们个个戴着黑面纱,气势汹汹的朝我走来,瞬间吓得屁滚尿流,可这荒郊野岭我上哪求救啊,只好掀开轿帘,哆哆嗦嗦的和那队黑衣人说

  「那个什么,我的金银珠宝随便你们拿,但各位少侠能否别动手啊」

  我客客气气的陪笑,结果那些小黑根本不听人讲话,直接就冲进我轿子里拿白手帕往我脸上一盖我就很没出息的被迷晕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处豪宅之中,房间很暗,只有暗淡的光冷不防的在屋中切出棱角。

  我艰难的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脖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反绑在了身后。

  「醒了?」

  一个声音冷不防从房间的那头传来,我挣扎着顺着那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竟发现,有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优雅看着我。

  双腿交叠,右手捏着一只茶杯,那张本应露出一脸冰冷表情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毛骨悚然的笑。

  是泞王。

  「那个我没醒。」

  我翻了个身,打算闭眼逃避一下现实,可是下一秒一杯热茶就泼在了我身上,烫的我像只被拔毛的鸭一样嘎嘎叫了出来。

  「啊———你要干什么?!」

  我颤抖着发问。

  面前的男人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自从我在这幽暗的房间中看见他的那刻起,我就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他轻轻笑着,看着我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没脑子只会围着苏晚晚转的男人啊?」

  我被他诡异的笑容吓了一跳,眼一闭心一横就开口胡说八道。

  「没有啊没有啊,我那个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小天才特别聪明的那种真的兄弟我」

  泞王叹息着打断了我的话。

  「还记得吗?我曾跟你说过的话。」

  「楚雪,你醒一醒,我们争了四年的太子之位,他怎么可能是一清二白,不谙世事的?你太小看他了。」

  他喝了一口手中的茶。

  「可是,你忘了,跟他争的我,也同样怎么可能是一清二白,不谙世事的呢?」

  他没有给留给我我思考的时间,独自一人起身往外走。

  我看着他往外走我立刻就着急了,跳的跟个僵尸一样冲上去堵他,可人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淡淡的瞥了一眼腾不出手的我,继续往外走。

  俗话说的好,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这会急的头冒青烟的我居然真的张嘴啊呜一口咬住了他胳膊!

  我真是傻了我怎么敢咬他呢,下一秒泞王就狠命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没站稳,直接被甩到旁边柜子上,柜子里头放的那些木盒子全噼里啪啦的往下摔,砸的我眼冒金星。

  头晕脑花的我趴在地上,看着四周散落的支离破碎的东西,我一开始并不能很好的聚焦,只是涣散的看着,可一样东西迅速的抽空了我所有呼吸。

  在那些散乱的物品中,我清楚的看见了,那块玉佩。

  是小时候楚雪总给落难泞王的那一块,是被苏晚晚仿制的那一块,是那块,本书中最最最重要的玉佩。

  (详见1章节,我回忆书的故事梗概部分)

  我的呼吸一下子滞住了。

  一个被我忽略以久却有极为可怕的事情在我脑海中浮现。

  书里写着,玉佩是在女主死了以后掉出来,被泞王捡到,这么说玉佩应该在穿越后的我身上,可为什么我身上会没有?

  为什么女主被泞王欺负的这么惨,这么惨,就是不拿出玉佩,说出自己是小时候救他的少女。

  答案会不会是,那半块相认的玉佩,其实一直在泞王手上。

  而泞王,从一开始,便知道女主是救了自己的人。

  可这是为什么?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的去找苏晚晚,为什么还要把女主往死里逼?

  我冷汗一下就出来了,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鞋出现在我的眼前,修长手指捻起地上的那块玉佩,轻轻的别在了自己腰间。

  泞王理了理那玉佩上的流苏,叹息道

  「原来这一切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的救命恩人。」

  我抬头看向泞王,眼中写满不解和惊愤。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楚我,是小时候救了你的人?!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泞王俯下身,看着我,那眼神,可怜而又嘲讽,我被他的眼神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跟俞王争皇位的我,从来都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甚至说,我根本就没有那些心思。」

  我狠狠的抬头盯着他,我知道他一定会告诉我,一定会往下讲的,所有的反派在最后一定会把一切真相讲出来的,一定。

  果真如此,泞王看了一眼我不甘的眼神,噗嗤一下笑了。

  「既然这样,干脆就让你含笑九泉,死而无悔吧。」

  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向我侃侃道来。

  「你,楚雪,一个宰相府说不上话的庶女,唯一一点可以被利用的就是你身后的亲弟弟——掌管宰相府大权的楚风。」

  (楚风人物形象见章节2)

  「选秀那天,其实我一眼就认出来你是那个小时候救了我的女人,我忽然意识到,或许可以利用这一切来换取一个小小的机会,一个让苏墨和宰相府反目成仇的机会。」

  「那晚,是我自己喝了春药,去你房里找的你,很幸运的,我还找到了你小时候的那一块玉佩,便在事后一并带走。」

  「之后,我让太医给你开了一些停经和使你胀气的药,让你误以为自己怀孕,我再找机会给你下药,告诉你你那个原本就不存在的孩子没了。在你「失去孩子」后,我便一直去找苏晚晚,与她弹琴说爱,虽然她并不喜欢我,可只要我跑的够勤快,够不要脸,那么全京城的人都会以为我和她情投意合。」

  「苏晚晚的每一次受伤,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反正谁也不会怀疑我,而所谓「失去孩子」的你,便是这最大的嫌疑人。」

  我听的浑身颤栗,忽然想到那一天,泞王不在,苏晚晚跑来府上,她告诉我,自己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是我害的她,她告诉我,她从来都没喜欢泞王。

  居然是真的。

  可当时的我一直把她当作恶毒女配,觉得她说这话就是装白莲花,装清纯,可从未细想过这真正的原因,这么说,小说里的泞王在苏晚晚府里找到假玉佩的情节,也是泞王一手策划。

  「如果你死了,那很好,我就可以把这玉佩丢在你尸体上,把我们之间的遗憾和本应美满的爱情歌颂的天下皆知,而苏晚晚就是那个该死的拆散我们最终导致害死了你的女人,到那时,我只要派几个人,在楚风身边煽风点火,楚风拿我这个竞争对手没辙,他伤不了我,我对他不可能没有防备,而苏晚晚不同,本来宰相府和将军府都是在俞王手下办事,楚风动不了我,但我相信,以你们的姐弟情深,一定能把宰相府和将军府的关系捅个窟窿,一个小小的你,能造成这样的局面,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你被挂在城墙上的第二天,路过的俞王看到了你的样子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得罪他,但我又知道你宁死不屈的性子,索性给了俞王一个台阶,若是你肯认错,那我自会原谅。」

  「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认错了,你居然真的认错了我既然放话了便只能把你松绑带回府里,我以为,这一次不行,还能有下一次。」

  「结果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变了,你变化太大了,我甚至怀疑,你不是那个我认识的楚雪。」

  听到这里的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本来就不是啊。

  「你成了俞王府的常客,我原本还想利用你对我的爱来继续设局,可是,几次接触下来,我发现你好像不再对我有感情了。」

  「为了验证这一点,那天夜里,我特地去找了你,想看看你会不会反抗,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决绝,直接抱着被子出了门。」

  「我那时候真怀疑你之前对我的那些热情都像是昙花一现。」

  「这个方法不可行了,我就只能去寻找下一个方法,于是,我杀了苏晚晚。」

  我听到这话,木纳的抬起头看向泞王,他的目光悠远,但说出来的话很平淡很平淡,就像是在探讨今天的天气很好那般平常。

  我一下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晚晚确实是中毒,可问题不在那汤里的鱼,而是场地。」

  「荆花花粉落入鱼汤里,足够让人瞬间毙命,可是,这样的秘方又有几个人知道呢?我也是偶然间听一个下人提到过才知道的,那天宴会,我拉着她在荆花树下举行宴会,在路过的时候,将那花粉扬进鱼汤里。你知道这法子最绝妙是什么吗?若是我被查出来自然也无妨,说是不知道此种花和鱼汤混合能产生剧毒,矢口否认即可。」

  「苏晚晚中毒后,我立刻把苏晚晚之死和你这个贡献了鱼的嫌疑犯的消息告知给了苏墨。」

  「我知道你和俞王之间已然暗生情愫,便打算利用你们的这段关系,来破开苏墨和俞王的君臣之情。」

  「俞王一直是个急性子,所以在泞王府里看着他们把你带走后,我便叫人飞鸽传书给了回京的俞王这消息。」

  「他把你带走的消息很快传来,我知道这时苏墨一定怒火中烧,只要你,楚雪,再像以前那样,宁死不屈,直愣愣的和他对打,我相信以我对苏墨脾气的了解,他一定会把你当场杀了解恨,到时,俞王和苏墨之间隔着苏晚晚和你两条人命,可能再把手言欢吗?」

  「可是我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你是不是神经搭错了,你居然没有声嘶力竭的和他大吵大闹,而是和他心平气和的讲道理,最后,成功的给自己洗脱了嫌疑。」

  「你知道我在听完小厮和我讲你说的那番话后,我砸了多少个杯碟吗?」

  「原来的那个没脑子,大大咧咧的楚雪真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多疑,胆小,贪生怕死的楚雪。」

  「索性,我便利用你这点,把俞王逼到无路可走。」

  「我找来了俞王府的李大爷和苏府的王大厨,威胁他们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会找理由把他们株连九族。他们照着我说的,在你面前撒了这么大一个谎,然后我便在你面前杀人灭口、不出我所料,有了姬雪情的故事,你一点怀疑都没有,因为相比于我,你更怀疑的是俞王。」

  「当年姬雪情的事,也是我在背后一手操作,姬雪情是青楼歌姬,怀了孕又染上花柳病被丢在街头半死不活,是好心的俞王救下了她。他们之间的情感其实更像是兄妹。只是我利用了这个机会,想趁此让萧贵妃和俞王母子心生嫌隙。我大肆宣扬姬雪情的孩子是俞王的,大肆宣传他们相亲相爱,大肆宣传俞王迎娶姬雪情的消息。很快,萧贵妃就听到了。」

  「萧贵妃是个狠角,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背地里悄悄请姬雪情进宫,往死里罚她,我呢,就在她背后推波助澜。姬雪情不愧是性情中人,受了苦一个字也没和俞王说,自己扛了下来,姬雪情的身体情况急转而下。就在我以为萧贵妃很快就要弄死姬雪情我也可以跟借机找人跟俞王禀报此事时,萧贵妃这个老狐狸竟找了苏晚晚当替罪羊我真是小瞧她了」

  「姬雪情死后,俞王得知此事只是很感慨,据说觉得很对不起她,毕竟是个可怜人,她的尸骨无处可去,便在自家院子里立了碑。」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回想着那块墓碑的模样,它在一处水帘洞里,蜘蛛网遍布,长满青苔是啊,若俞王真的对她用情至深,她的墓碑又怎会是落满灰尘的呢?

  我太傻了,太傻了。

  「当然,若是你单方面对他不理不睬肯定不够,毕竟这个谎言太轻,若是他当场和你对峙一捅即破。我只能想办法让俞王对你产生间隙。」

  「萧贵妃过世后不久后,我就让我母后演了一场戏,一场足够让俞王愧疚的不敢见你的戏。」

  泞王笑了。

  「说到这里我是不是该庆幸你们真是天生一对,都一样蠢的不能再蠢。」

  「皇后像我说服你一样,如出一辙的请来了主演,俞王府的张大妈和苏府的肖大妈,同样是那个涂了钩吻的木勺,同样是一模一样的杀人方法,只不过,杀人者换成了萧贵妃,理由换成了萧贵妃杀了姬雪情后,一直寻找良机杀得知真相的苏晚晚灭口,她一直等到你这个替罪羊,楚雪和苏晚晚闹翻后不久才痛下杀手。」

  「我没想到的是,即使俞王相信了我母后说的话,你也相信了我说的话,可你们居然还是见了面。」

  「就在我以为一切谎言很快就要被捅穿的时候,我居然发现,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说穿,另外,更让我欣喜的是,俞王因为你和父皇的关系气的急火攻心,当晚就打算去找陛下问清楚,我打听到以后,又一次派人暗中联系母后,让她助我一臂之力。」

  「当晚,正好是萧贵妃头七,萧贵妃和父皇一向感情很好,若是在那天因为思念过度而去世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听到这里的我再也忍不住,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难道是他杀了我老爹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怪只能怪父皇自己辜负了我母后的一片深情,萧贵妃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些年来,我母后受得委屈太多太多,滴水成河,最后,她决定在这一晚协同我一并毒杀皇上并企图嫁祸给俞王,可我没想到,那跟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之前受过俞王恩惠,竟帮他摆平了一切,事后,他居然毫发无损的跑了。」

  「不过,即使没有确凿证据,可你还是凭借着自己对他已有的偏见,自行脑补推断出他就是杀了皇帝的凶手。」

  「楚雪,你知道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是猜疑和联想啊,当你有了这两样东西时,你便再也不能直面事物的本质。」

  说到这里的他这才停顿下来,拿起手中的茶杯盖轻轻扣了扣。

  许久,他才叹息一般的说。

  「之后的事,你离开他的庇护独自出城,到现在被我捉住,来,猜猜看,你觉得我打算做什么?」

  「你打算威胁他?」

  我咬牙。

  「俞王他不是傻子,现在的他手握兵权,你无法跟他比肩,他知道轻重,他立志拯救这腐朽无理的社会,他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梦想,他不会的。」

  泞王站了起身,优雅的转身走出了门。

  「我已经把捉了你的消息放出去了,这里是我的封地,你插翅难飞。接下来,好戏就要上场了。」

  他往外走了几步,忽然顿住。

  「这世间,光有梦想,光有情谊有什么用?一腔热血终究抵不过明争暗斗,热肠古道敌不过阴谋诡计,他或许会是个好皇帝,但他永远也不可能当上皇帝。」

  摔门的巨响声传来,灰尘抖落的一地都是,我独自靠在昏暗的房间里,一时间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为什么我会这么蠢?这么容易被骗?

  是不是我聪明一点,再信任他一点,甚至多问一句话,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泞王最后说的话不断在我耳边回荡。

  一腔热血,雄心壮志,真的真的敌不过那些明争暗斗吗?

  我浑浑噩噩的思考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我感觉我身体都快要散架的时候,一道刺眼的光伴随着开门传来的巨响闯入了昏暗的房间。

  我眯起眼睛抬头看,门外的,正是泞王。

  「我赌赢了。」

  我是被两个士兵押着推到城墙之上的,猛烈日光一下子刺进了我眼睛里,我挣扎着扭动着身子,可下一秒就被士兵拽住了头发,动弹不得。

  我被推拉着胁迫到了城墙边,在触手可以碰到蓝天的高高城墙上,低头便看见了浩浩荡荡,没有边际的大军。

  天呐,我该怎么形容这种景象,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铠甲衣,手持兵刃,方阵列队的非常规整,明明是如此神圣而又紧绷的场景,没出息的我莫名其妙联想到了ps笔刷。

  明明是这么多人,周围却很安静,只有风声,马偶尔的嘶鸣声和兵刃擦过地面的低低金属声。

  我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重打破了这样的画面。

  但很快,我就成了全场焦点,害,这都怪泞王那个王八蛋子,上来就捏着我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举起来,跟游街示众似的。

  我焦急的在军队中寻找着那个熟悉身影,心里既想看到他又不想看到他,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我和他之间又没有练就心电感应,这会就算我伸长了脖子也啥都看不见。

  妈的,小说里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对方的桥段一定是骗小孩子的,我都看了这么老半天了,看的我头晕脑花也愣是没看出这些兵哥哥们长得有什么差别。

  我瞎了。

  但我觉得相比于我担心自己是不是瞎掉了的问题我觉得我更应该担心一下,现在正大声喊话着的泞王。

  「俞王殿下,我的好弟弟,在攻城之前,能否看看我手上的这位姑娘是谁?」

  这时,听到喊话的城墙下的将士们纷纷茫然的抬头。

  「你弄啥嘞?我们头头没有来。」

  「这女人是谁?头儿有说吗?」

  「不知道,别看我,我一向在动员会上开小差的。」

  泞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我听到这些话也懵逼了,我转头看向一旁的泞王。

  「你搞什么飞机,消息没传到?」泞王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忽然一把抽出挂在腰间的佩剑猛的架在我脖子上。

  说实在的,其实我不算太害怕,毕竟,划破动脉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专业医生很难一击即中,我挣扎顶多被划开个小口子,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这个破画画的还学过解剖。

  「我再说一次!宁秋楼!滚出来,好好看看你的女人!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军队一阵窃窃私语,一位大叔拨开重重军队来到最前面。

  我定情一看,居然是苏墨老将军。

  他神色自若,边开口边理了理自己的胡子。

  「泞王殿下,俞王殿下留在京中确不知晓此事啊。」

  泞王冷笑起来,那一瞬间紧贴着他的我觉得整个脸都被他的邪魅冷笑给冻僵了。

  「你觉得这么拙劣的借口我会信吗?」

  苏墨回给泞王一个老父亲一般的笑容。

  「随便你,爱信不信。」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指挥着那帮军队,而城楼上的我一听这话更傻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可泞王到底是泞王,他手上的剑一下子往我脖子探了几分,殷红的血唰的流下,我咬住唇不让自己叫出来,泞王低头看了看忍痛的我,非常好心的在我腰间掐了一把,没出息的我立刻嗷的一声发出猛烈惨叫,引的楼下千军万马纷纷侧目。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居然是因为这么没出息的理由。

  「我再问一次!俞王有没有来!」

  苏墨站在原地没有动,我看见他一直面朝着我们这边很坚定的似乎在等什么东西,就在我不解的时候,苏墨忽然笑出了声。

  「他来了。」

  只听身后忽然一片混乱,惊慌失措的呐喊,兵刃相向的刺耳声,冲锋的呐喊声一并响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我身边的泞王一块傻在了原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还在侧耳倾听身后的打斗声,一支冷箭在一瞬间穿透了正挟持我的泞王。

  很可惜,泞王回过了神,侧了一下身,只被射中了肩膀,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趁这个时候用力踹了一脚泞王,迅速向那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我听见城墙下,苏墨将军大吼了一声攻城,一瞬间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声音大的如雷鸣一般,震的我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我定了定步伐,平静了呼吸继续往外边跑,我看见不远处就是通往城墙下的楼梯口了,只要转过那个弯,兴许我就有救了!我铆足了劲,拼尽全力向转弯处冲刺!

  「嘭」的一声闷响传来,我感到鼻子一酸,然后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撞飞了出去,很没出息的在地上狼狈滚了两圈半才停下,这时的我真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己的体重感到开心还是悲伤。

  头晕目眩之中,我支撑着直起半边身子,朝不远处同样被我撞在地上的身影看去。

  棕褐色的头发全部高高束起,铁质铠甲上此刻爬满了殷红的血迹,我望着那看着我激动不已的桃花眼,一时万千感慨。

  我被关在地牢里的时候,我信誓旦旦的和泞王说。

  俞王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轻重。

  可我错了,俞王他就是个傻子,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傻子。

  你说你说一个男人怎么会蠢成这样?

  我明明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甚至动手扇了他一耳光,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可还是全部往下咽,一个字都不跟我吐露,然后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又傻愣愣的跑出来救我。

  我艰难的打算爬起来,却见面前俞王在一瞬间变了脸色,我正疑惑着,脖子上传来的冰凉立刻让我回过了神。

  那是一把剑,那把剑刚刚还停留在我脖子上,上面还残留着我的血。

  而我的背后,传来阴冷的笑声。

  「我的好弟弟。」

  面前的俞王不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男人,他冷冷开口。

  「有话就直说。」

  泞王挂在我脖子上的剑猛的向里收紧。

  我咬着牙努力不让我的眉毛跳的太夸张,可这显然没什么卵用,我觉得我现在的眉毛已经快和曾老师有的一拼了。

  俞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把剑放下。」

  我像个言情剧女主一样抖动着朝他摇头,示意他把自己命根子抓牢了千万别松手。

  可俞王下一秒就把剑搁地上了,卧槽我他妈想原地暴风哭泣的心都有了,人家叫你搁地上你咋就这么听话呢?!

  泞王几乎是狰狞着笑出了声,我都感觉到他在我头顶呼出的一口口热气儿。

  紧接着,我感觉到我背后的泞王动了几下,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很快,一个小小的白瓶子从他手中抛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下一秒被俞王接住,握在手里。

  我看了一眼这白瓶子,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因为,这白瓶子上那红塞子,太眼熟了。

  这不就是所有古代言情小说里毒药的样子吗?!

  我多么希望我的预感没那么准,可惜下一秒,俞王把小瓶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颗麦丽素的时候我就彻底慌了。

  这颗黑不溜秋的玩意,不就是用来毒死被甄嬛戴了无数顶绿帽子的雍正的吗?

  「只要你吃下去,我就放她一命。」

  泞王嘲讽的话从身后传来,那一刻,我几乎是失声尖叫。

  「宁秋楼!!!!你不许唔唔唔!!!!」

  很可惜我话还没说完,背后的泞王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捂住我的嘴。

  我含着泪用力朝前看去,可泪眼朦胧之中,却只看见俞王朝我温柔一笑。

  时间,是真的可以被定格的。

  或者说,生命中总有一些时刻是注定为了某些人保留的。

  我见他穿戴一身铠甲,在嘈杂的战场上就这么露出与世无争的笑,一如那时,他穿着一袭白衣,在给我姜汁汤圆时那样温柔的笑容。

  耳边,泞王催促着,咆哮着,远处,厮杀声呐喊声汹涌着,我的心,却不知为什么彻底放松下来。

  泞王,你说过,这世间,光有梦想,光有情谊有什么用?一腔热血终究抵不过明争暗斗,热肠古道终归敌不过阴谋诡计。

  可扶危拯溺,患难相扶真的真的就挡不住八方风雨,奸臣当道吗?

  那为什么,你的每一次,每一次失败都是如此相似呢?

  为什么造谣姬雪情怀孕,企图挑拨俞王和萧贵妃母子之情没有成功?

  因为俞王济弱扶倾,姬雪情看在眼里,所以她知恩图报。

  为什么诬陷我是杀害苏晚晚的凶手,企图离间苏墨和俞王君臣之谊没有成功?

  因为俞王疾恶好善,苏墨看在眼里,所以他选择相信。

  为什么伙同皇后陷害俞王毒杀皇上,还是没有成功?

  因为俞王赈穷济乏,太监看在眼里,所以他结草衔环。

  泞王你真的有想过,这每一次,每一次还有这一次失败真正的原因吗?

  我释然笑出声。

  在俞王即将吞下毒药的时候发疯一般用力撞上了面前剑刃。

  我不愧是学过解剖的女人,无比准确的暴露了自己的颈动脉。

  只听到一声细响,我看见自己的血疯狂喷涌而出,直接撺到了一旁的城墙上,那城墙几乎是瞬间染红。

  目所能及之处皆是红色。

  我知道,唯有让自己彻彻底底没救,他才能真的不受威胁。

  眼前一片昏黑,身边传来了俞王的咆哮声,泞王不甘的嘶吼声,二人的打斗声混成一片,而我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血还在汩汩流出,我身旁的砖上很快便汇集了一滩又一滩血。

  视野开始模糊,但俞王的呐喊声如雷鸣一般闯入我的耳畔。

  他一边用力按压住伤口,一边带着哭腔喊我的名字。

  我吃力睁开眼睛,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

  我没有像言情剧的女主角一样哭着拉住男主说爱他,也没有露出温柔的笑容,说以后你要好好一个人活着,完成我们的梦想。

  说实话,我现在最大的感受就是好怕,我好怕死。

  我从来没有这么直面过死亡,可真的做了这一切,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真的怕了。

  我呜咽着开口。

  「我怕死我真的不想死」

  把我搂在怀里的俞王一下子就跟着哭了,他半天说不出安慰我的话,只是紧紧贴着我的额头,抱着我一个劲哭。

  一滴泪接着一滴滑在我额头上,此刻的我又怕又气,你连安慰我一句你死不了,你不会死这种假话都不会说,你他妈是傻蛋吗?

  傻蛋傻蛋大傻蛋,就凭你这傻样,我现在是不是该庆幸我们两个傻蛋天生一对?

  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轻,有一种,我从未有过的舒适感席卷全身。

  在俞王的臂弯里,此刻的我,脑海中回荡着却是泞王正打算离开关着我的小屋的那一幕。

  我看着他的背影,大声而绝望的朝他喊。

  「你就不怕我自杀吗?」

  泞王回头,眼神里自信满满。

  「你当然不会,若是你想自杀,又何必问这种问题,现在的你胆小,自私,怕事,你早已不是以前的楚雪了。」

  是啊,一直到我上了城墙楼,我都还怀有一丝希望,希望自己能全身而退的活下来。

  泞王说的没错,我不是个勇敢,称职的女主。

  我不会在明知苏墨和俞王的关系会被离间时毅然决然的拒绝俞王的求救,更不会全心全意的相信俞王的善良。

  我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向来都自私,狭隘,只为自己而活。

  可是

  可是

  世界上总有几个人,会是你的底线。

  他们带着一身的光芒,耀眼的仿佛根本就不曾知晓这些黑暗,他们义无反顾的,一次又一次把你拉了起来。

  为了这些人,你会跨越那条你从未敢跨越的底线,竭尽所能的去拥抱他们。

  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的,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好的少年,有这样一颗如此纯净的心。

  我实在是见过太多太多令人反胃的人或事,所以我竟下意识的,迫不及待的把那么好的他披上阴谋的外衣。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成见

  我真的,真的不是个好人。

  我一直都在为自己而活,可是俞王一直在为别人,为这个世界更好而活。他活的太出色,出色到我不敢相信他的真实。

  可就在这最后一次,我抛开了我所有的偏见,抛开了所有对世界的疲倦和厌恶,义无反顾的,真心实意的去相信一个人。

  「世界上那么多英雄,他们在成为英雄之前,真的想成为英雄吗?」

  初三时读到的问题现在无比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

  世界上太多英雄了,他们或许是遵从内心的善良,或许是打从心里有着信仰可是我,我只是为了一个曾经被我的自私和尖刺伤害过的人。

  我不是英雄,不是好人,只是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候,想竭尽全力的站起来保护我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

  仅此而已。

  我的思绪飞的越来越远,恍惚间,我忽然听见了悠远读书声徐徐传来,读的是那首,我曾反复看了很多遍的诗。

  那首,和你名字有关的诗。

  秋风来高楼,

  楼上栋云飞。

  登楼杳西望,

  阴阻天云垂。

  天阔渺无极,

  游子去不归。

  游子去不归。

  等到秋色满天时,你依旧一次一次的站在高楼上,似在望我,盼我,等我。

  而我,却站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再也不曾回来。

  15———————————————————

  清脆的天空色挥霍在他身后,泼墨一般毫不吝啬的把昏灰的墙壁撕碎成初晨的背景板。

  「喂。」

  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走进屋里。

  我从梦中惊醒,静悄悄的房间里只有暖黄的阳光默默躺在地板上。

  我缓缓回过神,挣扎着看向四周,一地温柔的碎阳光洒满了房间,沉重急促的呼吸声还环绕在身旁。

  我掀开被子,猛的跳下床,跃到书柜前,一把拉开,任由柜门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我用力吸一口气,弯曲了下手指,颤抖的翻找。

  打颤的手指划过一本一本的书,一次,两次,我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手指终于颤抖的再也动不了,我干脆直接栽进那书柜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停下了动作,剧烈的颤抖也随之停下,那本书,此刻正安安静静的摆在角落。

  平静了呼吸,我从书柜中挪出,默默后退,一把撞上墙壁。

  脊椎紧贴墙面,水泥的温度令我回过了神。

  我咬着牙,一页一页的翻着那本厚厚的言情小说,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终,泞王在争夺太子之位时因过度思念被自己害死的楚雪,从而夺嫡失败,惨死于俞王刀下。」

  「俞王接手过这朝局,励精图治,从此百姓安居乐业,政治一派清明。」

  我没有再往下读那漫长的段落,那关于泞王和楚雪的爱恨情仇,当我读到了俞王当上皇帝,从此国泰民安的时候,书就从我手上扑通滑落在了地上。

  结局被改变了。

  那个泞王当上皇帝,孑然一身,建功立业的结局被改变了。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俞王他完成了我教给他的那个梦想。

  他做到了。

  我的眼泪开始往下掉,门也在一瞬间被打开。

  我朝门外看去,我看见老爸正气喘吁吁的站在门边望着我,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满眼通红,带着倦意,应该也和我一样是刚刚醒来。

  老爸眼神里满满的担忧和恐惧在见到我的那一刻通通转化为安心。

  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老爸一个箭步冲到我旁边紧紧的抱住了我。

  「没事了,我们回来了,女儿乖,没事了,没事了。」

  我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吗?

  我没回来。

  我把最重要的东西留在了一个原本就不存在的虚拟时空里,回头一看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叫褚雪,美院研究生在读,父母离异,我跟着我爸一起生活。

  像生活在这世间的大部分人一样,我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各种各样的缺点。

  我自私,胆小,疑心病重。

  以前,我真的很讨厌我自己,我也很讨厌这世界。

  我讨厌喜欢抹杀掉不同声音的人,我讨厌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我讨厌那些混乱的看不见光的路,我讨厌那些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流泪的夜晚。

  可我现在从容了许多。

  每当我再次面对那些无厘头的事情,和一群带着附加条件的人一起竞争,亦或是在面对各种各样带着面具的人时,我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因为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纯粹很美好的东西,那是一种力量,我要成为那种力量。

  人们总说,世界欠我一个闺蜜,世界欠我一个兄弟,世界欠我一个男朋友,世界欠我一个女朋友

  可是,为什么不换一下,改为我欠自己的世界一个更好的我自己呢?

  既然感受过那种明亮和温暖,那何需别人来照亮我,我自己,就能成为那盏灯。

  自那以后,大家都说我变了,说我变得比以前更好了。

  我笑了笑,我说谢谢。

  他们以为我在和他们说谢谢,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在对另一个人说谢谢。

  什么都改变了,也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依旧是那个生活在大千世界里的小小蝼蚁。

  我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努力,我认真充实着我自己。

  为了心中那个莫名的希冀。

  我时常会不由自主的想,若我们真的能在这个世界重逢,那我便不能再拿社会主义制度和马克思主义忽悠身处在封建王朝的他了,也不能靠着一根炭笔,在那个只有水墨画的书里鹤立鸡群。

  他面对的那个无所不知的人,其实是世界上最平凡不过的平凡人,那时的他,真的还会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我吗?

  我不知道。

  我加倍的努力,加倍的认真,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怀揣着满满的新能量去迎接同样崭新的他。

  可我真的能等到他吗?

  我依旧是一个人,但我妈根本不打算放过我,每天只要我一睁眼,她相亲催婚的电话就开始叮叮当当没完没了,但最后,都会被我爸一一化解。

  老爸知道的。

  他跟我说,没事的,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没事的,老爸希望你做个幸福的人,就算以后真的遇不到,那也没关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

  真好啊,最起码我还有一个这么好的老爸。

  可我真的是不想谈恋爱也不是不想结婚吗?

  不是的,不是的。

  我只是心里有了一个不可能触碰到的人,除了他以外,我厌恶幻想和其他人的未来。

  我莫名想起18岁那年,我的初恋和我分手,我不以为然,我说,除非这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才会伤心。你不行,还会有下一个。

  那么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当初一样释然,说出还有下一个这种话呢?

  是我变了?还是时间在跟我开玩笑?

  老爸跟我说让我做些有意义的,认为对的事。

  所以以前从来都是宅在家里的我开始马不停蹄的旅游。

  我走过雄川峻岭,我看过碧空如洗,我看过小桥流水每当我看见那么多,那么多美丽的景色时,我就会想,这里的世界这么美,这么好,你真的会来看看吗?

  我不会表达,我也不知道爱情的定义是什么,我只是一些特殊的时刻,看庭前花开花落亦或是天外云卷云舒时,想让你也在我身边

  今年秋天,是我开始旅游的第三个秋季。

  我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小村庄,等我停下脚步,已经接近黄昏。

  那里的孩子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笑了,给他们分发随身带着的巧克力。

  那里的大人也格外朴实善良,见我如此,说什么都要带我去他们村子里最古老的那个院落看看。

  今天的落日被阴云遮挡,没有晚霞斑斓,没有光影斑驳,只有一缕又一缕天末凉风,把面前的宅子彻底浸染成了蓝绿色。

  宅子一看便上了年纪,砖已经分不出颜色,上面长满了青苔,我慢慢推开那扇木门,朝里面看去。

  四四方方的宅院里茅封草长,荒无人烟,只有几只鸟,在被天空切出棱角的屋檐上叽叽喳喳。

  我回头,看见守院人和带路的阿姨在交谈着这宅院的历史,他们朴素的身影站在灰蓝天光之下,迎面而来的清风吹的发丝都在飘舞,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好像看见,千百年前,他们也曾站在同样的地方,露出同样的笑。

  我也一样吗?

  我也会一样的吧。

  我没有打扰这景象,只身往里面走,我看见不远处的拐角处摆放着一座格外显眼的小亭子,一看便是新修不久,颜色很是明亮,在柔和的古宅中格外引人注目。

  我走了进去。

  昏暗的小亭子里,令我感到格外惊讶的是,我抬头竟看见了数以万计的许愿牌,密密麻麻的悬挂在小小空间里,每一个都像是怀揣着主人独特的梦想的小天使。

  闻着木头独有的淡淡香气,我逐渐放松下来,闭着眼睛摸索起那些熠熠生辉的许愿牌。

  没有什么忽然,也没有什么巧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刚刚触碰着的那块许愿牌有些烫手,便停了下来。

  那是一块很崭新的许愿牌。

  上面豪放漂亮的字让我微微一愣。

  登楼见秋色,

  何处最相思。

  一瞬间,我觉得呼吸都一并滞住了。

  人,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尘封的记忆是可以被一下打开的。

  我猛的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趴在一片温柔的日光下打瞌睡,而俞王在我身旁写字。

  抖纸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望向聚精会神的他,此刻,他正在给那些批文盖属于自己的玉玺印章。

  秋楼两个字很漂亮很精致的被印刻在小小的印章中,我伸手抚了一下,然后抬头问他。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俞王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我的问题太突然。

  我直起身子等了他一会,见他没回答,便扭过头打了个哈欠,继续在那片阳光里埋头睡觉。

  空气中弥漫着暖和的味道,我忽然感觉到他的手穿过我的发丝,轻扶着我的肩,然后搂住了我。

  许久,他的声音才慢慢从我头顶传来,晃晃荡荡的飘在我耳旁。

  「因为也许登楼后见到的满眼秋色,最能惹人相思吧。」

  听到他的回答,我迷迷糊糊的笑了。

  「自恋。」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说道。

  「不过为什么非要等到物是人非,满目荒凉才去相思呢。」

  「我才不会傻乎乎的,等到错过了才去后悔,喜欢一个人,现在好好的去喜欢不就好了?」

  「所以,你要认真的听着,我啊,特别特别的喜欢你,现在很喜欢你,将来会更喜欢你。」

  本已经朦胧不清的记忆此刻排山倒海的涌出来,那一瞬间,它们狠狠插入心脏里,我痛的泣不成声。

  后悔的人是我,我当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竟再也没能说出口,现在,只能在这个新粉刷的小亭子里,对着这一块一块的许愿牌,哭的一塌糊涂。

  我呜咽着开口,整座小亭子里,安静的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抽泣声。

  「我好想你啊」

  我抱着身子,缓缓蹲在那一片昏暗之中,我面朝许愿牌,把那冷清的宅院留在了身后。

  有些微凉的天光不知何时被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挡住。

  一阵轻微而带着压抑的呼吸声从我背后响起。

  我在恍惚间听见了那轻微的动静,猛的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我慌忙想站起,可还没等我转过身,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震的彻底愣在原地。

  那个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此刻在颤抖,和呼吸一样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我也好想你啊。」

  是那个声音。

  是那个,当我受了委屈的时候,慌张让我别哭的声音。

  是那个,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坚定要带我走的声音。

  是那个,在我一刀毙命的时候,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颤抖着,不敢回头看他,我怕我一回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背后那个人也没有向前,他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默默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

  黄昏的亭子里,安静的只剩时间。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后的他沉默了多久,万千思绪不知从何说起,泪水横流时,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如一片被水浸润的羽毛,不堪重负的落在了地上。

  「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再拿社会主义制度和马克思主义忽悠你了,知道吗?」

  身后的男人微微一愣,很快便回过了话,可语速却很慢,很慢。

  「那我们,就一起学着,怎么尽我们所能,让现在已经很好的世界变得更好。」

  「现在的我,也不是那个靠着一根炭笔,就能在那个只有水墨画的世界里鹤立鸡群的人了,你知道吗?」

  「那让我来教你一些新的东西,例如,在那个世界里,不一样的水墨画技法。」

  「现在的我,再也不能,也不用教你怎么夺嫡,怎么才能当个好皇帝了,你知道吗?

  「那我更要感谢,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一起好好的,平安的过剩下的日子。」

  我泪如泉涌,张了张嘴,在我心里最挣扎的问题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现在的我不是那个不食烟火,快乐潇洒的楚雪,我每天我每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压力和挑战,是一个忙碌的,奔波,平凡的人,你知道吗?」

  这一次,我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但我听见了他带着湿意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拒绝回答,现在该换我来问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屏住了呼吸。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呼风唤雨,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了,你知道吗?」

  像以往一般张扬欢快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抹掉眼泪,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我知道啊,可是那有怎么样呢?你依然是那个闪闪发光,通透干净的人。」

  「下一个问题,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一声令下,便能带着千军万马来救你的人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但我知道,就算是你单枪匹马,也会来救我的对不对?」

  「第三个问题。现在的我,不像以前那样担忧着每天变化多端的朝政局势,而是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对忙碌充实的明天满怀期待,你知道吗?」

  我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他的脚步声停下了,霎时,他的呼吸声和新的问题同时在我耳边响起。

  「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我到底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喂,哪有你这么直接的啊,我可是女孩子,要委婉的知道吗?要是我不喜欢你,我看你怎么」

  「办」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他颤抖而又坚定的话一下打断。

  「可是我,特别特别的喜欢你,现在很喜欢你,将来会更喜欢你。」

  我没说完的话就这么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哽在酸楚的喉间。

  我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回过了头。

  那头棕褐的发丝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日光渲染,连带着那双湿润的眼睛也跟着在这一片光斑之中闪闪发亮。

  他就这么逆光站着,傻乎乎的笑,傻乎乎的看着我,一如从前。

  看着看着,我也跟着傻笑起来。

  「所以,喜欢一个人,现在好好的去喜欢不就好了?」

  我开口,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把他曾在我耳边说过的那段话,分毫不差的说了出来。

  面前的他笑的更开心了,而我,终于在这一刻泪水决堤。

  我脚步踉跄,却急不可耐的带着一身回忆和对未来的憧憬,紧紧的,抱住了现在在我眼前的那个人。

  紧紧相拥的时候,我听见了许愿牌轻轻敲打着的声音,我听见了黄昏爬过地面的声音,我听见时间暂停,又继续的声音。

  我含着泪抬头看向亭外耀眼的光,心里是从来从来都没有过的宁静和幸福。

  我们,一定,一定会迎来一个更好的未来。本站地址:[呦呦看书]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书,更多好看小说无弹窗广告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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